同时,《续夷坚志》中有不少篇章记载了官僚文人及名流雅士的趣闻轶事,也有些篇章记载了金代劳动人民生活的状况。元好问在《边元恕所记二事》篇中写到:“国初兵西来……攻(云中)城破,驱壮士元榆坡,尽杀之。”甚至连小孩子也“为军士驱逐……追及者皆以击杀之”。这是蒙古征服者血腥屠杀无辜的一大罪证,也是“高原水出山河改,战地风来草木腹”[38]的有力注脚。元好问在《续夷坚志》中揭露了金统治者的另一种罪行:除了抓人夺地外,还有抢牲畜——“括驼”。《戴十妻梁氏》、《驴腹异物》、《炭谷琼花》等篇反映了当时劳动人民对统治者的态度,使我们能从中看到尖锐的阶级对立。元好问这种秉笔直书之精神,正是历代正直史学家的可贵传统。
纵观《续夷坚志》之内容,确是“耳闻目见,纤细毕录”。其目的,就是要尽力保存中原文化,不使金源一代文献泯灭无存。它对于研究金、元两朝的历史有一定的史料价值。
四
元好问的文集——《元遗山先生文集》(以下简称《文集》),不仅有较高的文学价值,而且有较高的史学价值。元好问抱着存史的强烈愿望,利用给他人写碑铭的机会,广泛地搜罗史料,将许多珍贵的史实写入碑传之中。后世学人称元好问为“金源氏一代宗工,四方碑版铭志,尽趋其门”[39]。元好问所写的碑传中有宗室、名臣、忠义、文艺、孝女、方伎、道士等诸色人物。这部分资料虽不及《中州集》小传涉及面广,但记事较小传详细。这不仅对元人修《金史》起了作用,而且至今仍系研究金史的第一手史料。所以,《文集》可以说是一部历史文学著作,一部历史文献总汇。
在《文集》中,元好问把金代120余年的历史,分为“武元立国”、“初因辽宋旧制”、“天德小康之际”、“大定承平之时”、“承安泰和间文治已极”、“中州被兵”、“金末丧乱”诸多时期,这和刘祁的分法大体一样[40]。这虽不能将金代社会发展的阶段性准确地反映出来,但大体上符合金朝历史发展的事实。尤须指出的是,元好问并未受世宗以降给海陵所加的种种罪行的影响,对海陵的“天德之治”予以公平的看法,这是难能可贵的。
《文集》从卷16至卷31,用大量的篇幅记载元好问为人撰写的98篇碑、铭、表、志、碣,从卷32至卷35载元好问写的46篇“记”,从卷36到卷37是29篇“序引”,卷38载12篇“铭”、8篇“赞”和1篇“颂”,卷39载5篇“书”和5篇“疏”。我们可以通过这些史料,来窥究金代社会的政治、经济、文化、外交等诸多方面的情况。
卷19《内翰王公墓表》、《内翰冯公神道碑》、《国子祭酒权刑部尚书内翰冯君神道碑铭》3篇是元修《金史》为这些人作传的底本和依据。其他的也可以帮助我们对当时各阶层的人们有一个了解,从而使我们明了当时金统治下各阶层人的等级地位情况。
《文集》也反映了当时劳动人民受压迫、受剥削的情况,特别是土地兼并的情况。当其时,华北与中原地区的土地兼并十分严重,这从《文集》中可窥见一斑。如州曹氏“以赀雄乡里者,累十数代”[41],宣德县一刘姓大地主“自辽日为大家……以赀雄其乡,委积丰富,畜牧蕃息,北山之奚家关,西乡之土厚,皆有别业”[42]。元好问曾为之感慨:“兼并之家,力足以制单寡,而贿足以侮文法”[43]。此外卷26《严实神道碑》中载有当时人口迁移、户口数变动的情况。这是研究金代人口迁移及户口情况的原始资料。
卷31的12篇碑表和此后的“记”,是研究当时宗教传播及统治者宗教政策的绝好材料。在蒙金战争中,人民遭受到严重的灾难,强者或执兵自卫,弱者依托宗教以避难。从“贞@③丧乱之后,荡然无纪纲文章,蚩蚩之民,靡所趣向,为之教者独是家(全真教)而已”[44]这段记载可以看出当时全真教的势力很大,并且投徒之人也很多,河朔之人十分之二都成了全真教徒[45]。而“金碧相望,初若未尝毁者”[46]则反映出金朝中、后期,统治者对佛教的扶持情况。
在一些碑、志、表、铭中,元好问虽然多言美辞,但为了反映所谓的英雄人物之功德,他真实地记载了关于农民起义的情况,从而使我们得到了有关农民起义的真实史料,特别是关于红袄军的史料。下边略而析之:第一,有关起义原因的记载。女真统治者“换易”夺田[47],使“岁歉,流亡者多”[48]。在山东地区,女真族括田尤为严重,以致“武夫悍卒,倚国威以为重,山东河朔上腴之国,民有耕数世者,亦以冒占夺之。兵日益骄,民日益困”,以致“所在骚然”[49]。第二,起义情况。“一顾盼之顷,皆狼狈于锋镝下”[50]。反抗的大旗在山东举起后,“贞yòu@③二年……盗贼充斥,互为支党,众至数十万,攻下郡邑,官军不能制,渠帅岸然以名自居,雠拔地之酷,睚眦种人,期必杀而后已。若营垒,若教民,若侨寓,托宿,群不逞哄起而攻之;寻踪捕影,不遗余力,不三二日,屠戮净尽,天变噍变。至于发掘坟墓,荡弃骸骨,有所悉然。”[51]这段记载不仅反映出汉族人民对女真族统治者的基础——猛安谋克制度痛恨至极,也反映了当时杨安儿领导的农民起义军英勇战斗的情况。
此外,《文集》还记载有蒙古对中原地区管理的办法:第一,实行画境之制,对地方行政区进行管理。如从严实的统治区中分出大名、彰德二路,而以德、兖、济、单四州归东平路[52]。画境的结果,增设了许多路。1229年耶律楚材设立诸路课税时,仅置十路。至窝阔台末年,燕京行台(行尚书省)所统就有20余道(路)[53]。第二,以汉治汉。卷26《严实祠堂碑铭》和卷30《毕叔贤神道碑铭》都表明,蒙古在尚未完全统一时,将所征服的汉地多委于投降的汉族地主首领管理,然后向他们指派各种任务,其中主要是通过他们据户课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