论戏曲丑角的美学特征(5)
2013/9/12 14:36:31 点击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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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谓“若愚”即非真愚,也非西方的“愚人”之义(西方中古宫廷中的“俳优”Fools一词也有“愚人”之义),所谓说真话的傻子。在西方思想史上这种“愚人”的美德是备受赞扬的,甚至有许多赞美愚人的诗篇,如最著名的伊拉思玛斯的《赞愚》。这所赞之“愚”或许近乎于中国古代宁武子的“其愚不可及”之“愚”,而与老子所说的“若愚”是不同的。老子所言“若愚”是以“大智”为前提的。老子曰:“大直若诎,大巧若拙,大赢若绌,大辩若讷,其用不屈”(参见马王堆本)。也即最平直的好似弯曲,最灵巧的好似笨拙,最大的胜利好似不足,最雄辩的好似口钝,它的作用永远不会穷尽。这就是“大智若愚”之“愚”。它是以超人的智慧掌握和支配着事物的运作规律,取得了最高意义上的自由而反显出的稚拙、质朴的审美状态。“大智若愚”在老子那里是想说明无为而无不为,在俳优——丑角这里却是显现出有为而又游刃有余、合于自然。
有学者认为“在中国人的观念中并没有把‘愚’和‘俳优’连接联系起来”[①④]。其实不然。王国维在释宋杂剧之参军戏(属滑稽戏)时云:“副净色发乔,副末色打诨”,“发乔者,盖乔作愚谬之态,以供嘲讽;而打诨,则益发挥之以成一笑柄也。”(《宋元戏曲考》)即先“乔作愚谬”,继打诨而“发挥之”,终则构成一“笑柄”,以供人谐谑发噱。此“愚谬”即非真愚,而是“若愚”,是以高超的智慧掌握了愉人调笑讽谏劝诫的规律而故作“愚谬”之态,因而是“大智若愚”。(值得提出的是,陶宗仪《辍耕录》卷二十五云:“副净古谓之参军,副末古谓之苍鹘。”一般而言,“副净”、“参军”即后世之“净”行,“副末”、“苍鹘”即后世之“丑”行。但实际上在宋元杂剧中,副净、副末已出现杂揉的倾向。到了明以后,丑行从将行中真正分离出来,而实际上丑行却将古之“参军”、“苍鹘”、“副净”、“副末”的诸多插科打诨、包括故作“愚谬”之态,以供打诨之笑柄等手法都承袭了下来,而净行则极少再有此种科诨作派。)
这种“大智若愚”的“愚谬”之态对俳优——丑角来说也是一种自我保护、“保生”、“全身”的生存策略。他们“最下且贱”的社会地位和所饰人物的渺小丑陋,使他们在达官贵人、国戚皇亲面前就只是一些仅供调笑取乐的弄臣、小丑,而他们正是把他们故做的“傻气当作了藏身的烟幕,在它的荫蔽之下,放出他的机智来”(莎士比亚《皆大欢喜》)。这“傻气”其实不“傻”,而是“若愚”之态,其目的是遮蔽真实的自己,不以真面目示人,不是“愚人”般地直说真话,而是“巧言”、“令色”、“谲谏”。这就是老子所言“曲则全”,“弱者道之用”的处世策略。正是这种策略使丑角的外愚内智产生了强烈的艺术反差效果,也即审美的意义。我们从程咬金、唐知县身上看到的是“德有所长而形有所忘”的丑美高度统一,其外在的丑又衬托了其内在美,使其内在的美又超出了寻常意义上的美,达到了“恶者美之充也,卑者尊之充也”(《管子·枢言》)的更具审美意义的审美境界。他们看似愚拙粗笨的表象与他们过人的智慧的内在本质,打破了审美主体贯常的审美心理定势,当智者的机趣突然穿透迂拙的表象,审美主体在这开怀大笑的一瞬间,也真切感受到这滑稽与崇高高度统一的审美愉悦和快感。
三 巧言,活口
中国历代俳优——丑角作为千古不朽的“伟哉”之“奇男子”,其“伟”、其“奇”既在勇气,亦在智慧。作为被统治者玩弄于掌上的“最下且贱者”,他们即要保全性命,又要调笑讽谏,唯一能采取的策略就在“微发而中”,或“巧发微中”(周密《齐东野语·优语》),或曰“谈言微中”(司马迁《史记·滑稽列传》),即“巧言令色”。“微发”、“巧发”即以智慧使“真话”或以隐语、或以寓言、或以笑谈进行“谲谏”,决不以真面目示人,更忌直言。而要达“微发”、“巧发”之目的,就必须察龙颜观君色,看不同场合,视不同氛围而随机应变,声容巧转。这正是儒家正统思想所拒斥的“巧言令色”。“巧言”者,意即花言巧语;“令色”者,意谓伪善的面貌、善其色。而这些正是儒家所不耻于为之的。俳优——丑角要“巧言”、“微发”、“巧发”,就必须冲破“慎于言”的社会心理障碍。孔子云:“敏于事而慎于言”(《论语·学而》),“君子欲讷于言而敏于行”(《里仁》),强调的是少说多做。又曰:“雍也仁而不佞”(《公冶长》),“谨而信”(《学而》)。“佞”者能言善说,有口才:“谨”者寡言。强调的仍是少言寡语,所谓“君子讷讷于言”(《子路》),“言不可不慎也”(《子张》),“慎言其余”(《为政》)。或干脆像古之人言之不出,“古者言之
责任编辑:C009文章来源:论文中心网 2008-07-2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