约公元250年的一天下午,一位四十多岁的中年帅哥驾着一辆木车,从河南洛阳出发,前往郑州。右手举着一壶酒,木车上载的还是酒。泥路高低不平,木车颠簸着,酒坛摇晃着。他是谁?要到哪里去?去做什么?没有人知道,包括他自己。突然间,马停了。他定睛一看,原来没路了。“怎么会没有路呢?”他喃喃自语,随即,眼眶中含满泪水。他不是疯子,也不是傻子,他只是痛苦。自己虽然满腹才学,却只能以酒为伴,借酒浇愁。帅哥何晏不是才华横溢吗,照样被杀。曹魏政权江河日下,难道自己也要委曲求全,投在司马氏门下?他想起半月前,也是这样信马由缰地来到荥阳市的广武山上。熟读历史的他,深知这里就是刘邦与项羽争霸的地方。当年,刘邦屯西城,项羽屯东城,两城隔广武涧(又称鸿沟,即象棋棋盘上的“楚河汉界”)相望。时至今日,涧水犹在,斯人远去,真是世事沧桑!良久,他发出沉重的感叹:“时无英雄,使竖子成名!”
是啊,那时无我,刘邦便成名了;现在有我,却没有刘邦、项羽争霸的环境,让司马昭等权臣成名了!谁能挽救魏武帝曹操辛苦打下的江山啊?自己纵然有心,可没有风云时势,也是枉然。想到这里,他变抽泣为号啕大哭!哭够了,他持缰再找出路。没走多久,又到尽头了。这次,他真希望“山重水复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但现实是残酷的,无路就是无路。他便又哭一场。荒郊野外,他只能哭给自己听。这就是成语“穷途而哭”的来历。这位帅哥便是魏晋风流的代表人物阮籍。
阮籍,字嗣宗,是典型的神童:八岁就会写文章,十四五岁的他已经看到,曹氏与司马氏之争不可避免,没有曹操的曹氏集团肯定不是以司马懿为首的新兴集团的对手。阮籍一家深受曹氏之恩:父亲阮瑀被曹操重用;阮瑀逝世后,曹丕号召大家照顾阮氏遗孤,并再三周济。青年阮籍不想为司马氏效力,但又找不到更好的出路,便决定远离政治权力的中心,做个好好先生。阮籍不愿意做官,但司马氏当权的朝廷并不放心他,并一再要求他出仕。阮籍很清楚,天下没有免费的午餐,只要接受官职,就意味着是司马氏的人;如果明言拒绝,不但身家性命不保,家人也将受牵连。此种情况下,阮籍采用了一种放浪佯狂的方法来应付。既不表示合作,但又不表示拒绝。司马昭曾派人到阮籍家为儿子司马炎提亲,要娶阮籍的女儿。阮籍一醉六十天,整整两个月,奉命提亲的人脚都磨破了。末了,司马昭也把阮籍这种“软反抗”拖得没策。婚姻之事不了了之。
魏晋之际,无论是效忠旧王朝,还是“识时务”地跟随新王朝的文人雅士,很多都死于非命,比如嵇康、潘岳、陆机等。而阮籍凭着超一流的“软反抗”手法,独存于乱世,最后病死床上,也算奇人奇事!◎魏德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