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目连救母》剧照(资料图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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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一句话印象很深刻,记不得是谁说过:危机,既是“危”,也是“机”。
这是一种很一分为二的辩证认知。看待一件事情,多半不绝对到一个方面、一种角度,而应多元化、多角度地思考和求证。或许就是在这类似无解的思考和求证过程中,山穷水尽时,峰回路转,又见柳暗花明。
办法总比困难多。这是乐观者面对危机时的积极态度,困难是“危”,办法是“机”。这也是智者的远瞩高瞻,避开“危”,发现“机”,办法出来了,路子自然也出来了。看看当前很多项省市级戏曲“非遗”,因受各种“快餐艺术”的冲击,阵地被蚕食,人员大缩水,生存已是危机四伏。
“危”来了,它们的“机”在哪里?设立艺术研究保护中心,这是一种推动?还是一种撤退?认可这是一种传承,能否认可这也是一种砥砺、创新?研究保护,是不是无形中更快助推了这类艺术形式遁入象牙宝塔,越来越阳春白雪?而当它们越来越“雅”,雅到只为“庙堂”歌,它们的市场还有多大?它们的母土又在哪里?
这是一个精神需求越来越重于物质满足的时代,是一个艺术百家争鸣、百花齐放的时代。优秀“非遗”,尤其是戏曲类,它们最适合打“短、平、快”,歌颂美好,针砭沉疴,它们在滋养和引领人民大众的精神上,既是五谷,也是药石。研究需要,保护也需要,可研究和保护之后呢?这让记者想起“化石”和“标本”。
有一首科普诗叫《化石吟》:你把我的思绪引向远古,描绘出一幅幅生物进化的图画;你否定了造物主的存在,冰冷的骸骨把平凡的真理回答。肉体虽早已腐朽化为乌有,生之灵火却悄然潜行在地下,黑色的躯壳裹藏着生命的信息,为历史留下一串珍贵的密码。时光在你脸上刻下道道皱纹,犹如把生命的档案细细描画,海枯、石烂、斗转、星移……逝去万载的世界又重现,沉睡亿年的石头说了话。
石头说话,让逝去重现。的确,让一去不返的世界重新活灵活现,没有比会说话的石头更接近真理,更揭示真相,更让人惊叹和信服。“化石”是大自然创造的“标本”。“标本”是人为创造的“化石”。将戏曲“非遗”纳入研究和保护,有没有可能渐变成将其人为地创造成了文化艺术的活标本?
夏邑渔鼓道情——启迪的力量
夏邑渔鼓道情,于2012年入选第三批河南省省级非物质文化遗产名录。对“夏邑渔鼓道情”百度一下,推介很多,没费周折。在此就叨唠些感怀和启迪吧。以期抛砖言、引玉见。
“道情”一说始于五代,广见于南宋,元代形式趋于稳定,乾隆时进入艺术的盛世。明末清初时极为盛行。道情原本是道徒必备的一种谋生技艺,道士、道姑化斋时所唱“修行的话”和“感慨的词”,因配以渔鼓伴奏,故称渔鼓道情。
乾隆年间,由于一批雅人高士在“多闲之余”,以渔鼓道情作为“山房清玩”,一时成了风气,迎来盛世。
郑板桥就有道情10首流传于湖北钟祥,时人谓之“板桥道情”,郑板桥谓之“旧曲翻新调”,后被地方小戏吸收之后谓之“彩腔道情”。既可在戏曲中穿插演唱,也可以在乡间独立演唱。据说,道人们在赈灾等法事活动中“演唱”,儒士们则在“清玩”时自娱,民间则常是儒士领唱,听者唱和,热闹非凡。
郑板桥之后,渔鼓道情有了更大发展。就是民间各色艺人的加入,让渔鼓道情开始走出道观,进入茶肆里巷,不仅曲目有所拓宽,唱腔也在与各地小调的深度融合后,而成为各具地域特色的曲艺说唱艺术。
渔鼓道情原拥有深厚的生存土壤,仅河南省,同是这一曲艺类“非遗”,同一批入选省级“非遗”名录的,就还有四地:南阳桐柏县、开封通许县、信阳潢川县、周口商水县。老百姓喜闻乐见,这是曲艺类“非遗”寻求发展的硬道理。而如何让这一道理更坚硬?
夏邑也好,商丘也好,作为道家与道教的集大成之地,砥砺创新,再造一个盛世,这一脉启迪的力量也许就在这里吧?
虞城花鼓戏——乡土的力量
虞城花鼓戏,河南省第二批非物质文化遗产。
据传,花鼓戏起源于唐代中期。舞蹈动作大都是根据民间生活创作的,伴奏乐器没有弦乐,只有锣、鼓、梆子、手钹,其唱腔温柔、缠绵,语言风趣、幽默,有着浓厚的乡土气息。
虞城花鼓戏至少有上百年的历史。据《河南曲艺志》记载,清乾隆年间,夏邑人申怀德等人赴安徽砀山学艺归来,豫东始有花鼓戏。
虞城花鼓戏于上世纪40年代非常活跃,民间以班主所在地命名的花鼓戏班子大大小小十多个。至上世纪七八十年代,发展盛极一时。全县许多村有自己的花鼓戏戏班子,一个班子有二三十人,跟现在正规的剧团一样,农闲时候,到周边县演出,非常受欢迎,成本的戏一唱半月,一出小戏最少也能唱个三五天。
虞城花鼓戏脱胎于民间舞蹈和民间小调,是在丑、旦歌舞的基础上发展形成的,在丑、旦的演唱基础上加入了小生的行当。男演员着装一般为头巾、上衣、彩裤、靴子等,称之为“鼓架子”;女演员着装为假发、头饰、上衣、彩裤、裙子、拐子(脚跷)等,称之为“妆”。道具以扇子、手绢为主。一个戏班演员一般七八人,有“七紧八松六抓瞎”之说。乐器以打击乐为主,领奏乐器为花鼓,伴奏乐器为大锣、小锣、梆子、手镲,无弦乐。民间有“唱花鼓,不用提,一桌几凳一领席”的说法。花鼓戏的表演形式比较简单,演出舞台多用太平车搭建或凑高岗、打地摊,一张桌子、几条长凳、一领苇席就可供演员演出使用了。
上世纪80年代时,虞城花鼓戏出现了多行当连本戏,如《粉墨记》《花亭会》等。多行当连本戏在“三小(小生、小旦、小丑)戏”的基础上增加生、净等行当,剧目也从原来的以小戏或小折子戏为主,逐步变为故事完整的剧本戏。现有约50个优秀传统剧目,故事大多取自民间传说、神话故事、通俗话本,表现内容多为伦理道德,追求婚姻自由,要求个性解放,提倡朴素的伦理美德,歌颂劳动人民对生活的美好追求等。
近年的虞城花鼓戏作为省级优秀“非遗”,却很少有演出了。只有在县文化部门组织一些“送戏下乡”等广场演出活动时,他们接到演出通知,挨个电话通知,临时组织、临场演出……
脑海中一种记忆已很模糊,文章不记得,作者不记得,所以网上也找不到。清晰记得的一点是,一样事物,或一种历史现象,其出现与重现之间,如同四季更替,朝代更迭,是存在周期的。一年、十年、三十年,或者一百年、几个一百年,总之有出现,就定有重现。
如果这样一个论断成立,许多濒临生存危机的曲艺类“非遗”,一定会迎来各自“复活”的那一天。尤其是虞城花鼓戏,蕴藏有这么深厚的乡土文化,这么浓郁的乡土气息。这其中便有难以估量的乡土力量,这或许就是燎原下一个周期的火种。
睢阳目连戏——孝德的力量
目连戏原是一出戏文,因演出目连救母的故事而得名。
睢阳目连戏,因其历史的演绎与承载,已不单单是一出戏,而是一种戏曲剧种、一种曲艺文化、一种优秀“非遗”了。
目连戏《目连救母》,源于佛教经典故事。唐五代时,戏文故事渐趋完整。北宋时始有连演7天的《目连救母》杂剧。据宋·孟元老《东京梦华录》载:“构肆乐人,自过七夕,便般目连救母杂剧,直至十五日止。”至明代,《目连救母劝善戏文》等传奇剧本相继行世,宣扬宗教因果报应的同时,也宣扬了中华孝德文化。
据《商丘戏曲志》主编邓同德近20年的研究考证,睢阳目连戏是中国各地目连戏之“根”。
颜真卿《八关斋会报德记》记载的八关斋会,“法宴等供,仄塞于郊,赞呗香花,喧填昼夜,来往舟车,望风而靡”。文中“赞呗”,即佛教歌舞。可见唐代商丘已具有了形成目连戏的宗教基础。
另见宋《王文正笔录》有载:“宋城南五里(今老南关)有东西二桥,舟车交汇,居民繁伙,中有戏班称河市乐人。”《中国戏曲发展史纲要》载:“从去汴河五里河市的撂地表演,逐渐发展到郡城、汴梁,即北宋的首都东京,而成为所谓的瓦子勾栏的表演。”
这了了的文字,分明是对目连戏演出盛况的再现。而文字中相当有影响的河市乐人,即《东京梦华录》中的“构肆乐人”,正是当时作为北宋陪都商丘的目连戏戏班,他们借鉴自唐以来目连救母,变文创作了自家的目连戏,并搬到开封演出。
明代时,归德古城内沈、宋、侯“八大家”家家有戏班。清初诗人贾开宗有一首描写宋荦家戏班演出的诗:“弘农当户棚结绮,勾栏杂剧多诡谲,吐火吞刀百技呈,剑树高蹑随卧起,宝刹暗自闭一室,开户丰都鬼突出,纵横跳荡数竿棚,观者万人皆股栗。”诗里描写的正是目连戏的演出盛况。
正因为如此,邓同德断言,睢阳目连戏是中国各地目连戏之“根”。从北宋时进入宫廷。后随着北宋亡国,南宋立国,“广泛流行南国诸省”。此后,各地目连戏均以此为根本,各有融合,各具特色。
这就是睢阳目连戏的前世。其今生又如何呢?资料显示,清代时商丘县城有两个梆子戏班都能演出目连戏,演员迫于生计,一个于1934年解体,另一个于1950年解体。同时期,能演出目连戏的夏邑三班和虞城县张家班,也相继解体。这些戏班解体后,睢阳目连戏在商丘几乎销声匿迹。
1988年传统戏曲开放后,原商丘县豫剧团曾聘请老艺人周世林排练他最拿手的目连戏《大佛山》一折,但未能演出。近年来,经邓同德等人挖掘整理,虽有抢救,终与其他曲艺类“非遗”一样,因资金短缺和青年艺人匮乏的生存难题,很难破冰。去年,睢阳区目连戏传承保护中心成立。
目连戏,让人很容易联想起中国另一出古戏《宝莲灯》,沉香劈山救母。这样的戏文不老,因为中华民族千百年来崇尚孝德的传统不老。商丘作为孔子祖籍、庄子故里,有着深厚的孝德土壤。孝德是一种力量,每一个时代都需要,每一个阶层都需求,每一个人都能被它砰然打动。这就是睢阳目连戏这一省级优秀“非遗”永远不老的宝贵契“机”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