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阳人关注的更多:孔子为啥要向老子问礼?儒道两家鼻祖为何要在洛阳相会?“双星揖洛”是否说明河洛文化是本源文化?
还有,孔子入周问礼,总共有几次?有人说是一次,有人说是两次,还有人说是五次……
洛阳东关有条小街,名叫东通巷,巷子不大,装有文化。
巷子北头,是现在的市第24中学家属院,里面有老子故宅。附近街口,还竖着一通石碑,牌坊式,甚高大,碑面刻“孔子入周问礼乐至此”9个大字。
一
一通碑,一个故事,引出两位文化巨人。
细察中国历史,有一个文化上的“两河流域”。“两河”非指黄河、长江,而指儒家、道家。两脉活水的源头上,分别站着两位巨人——孔子和老子。
但站在这里看碑,却发现了问题,“孔子入周问礼乐至此”,到底向谁问礼?立碑人没有说。其实是向老子问礼。故意省去“老子”不提,啥意思?
这是谜,得揭开。
那就得看看,是谁立的碑?哦!看明白了:清雍正五年(公元1727年)河南府尹张汉、洛阳县令郭朝鼎立的碑。原来两人发现这里有“老子故宅”后,就利用职务之便,在此修了座文庙,并在庙前立碑。
张汉、郭朝鼎立碑时,离孔子“入周问礼”已2200多年,这么长的历史时期内,竟无人在此立碑,这是为什么?
为什么这是一块迟到的碑?!
请教有关专家,终于明白:原来自汉武帝“罢黜百家,独尊儒术”之后,儒生皆尊孔子,但他们的至圣先师竟然入周问礼,这使大家都感到很没面子——为尊者讳,于是很少提及孔子向老子求教之事。所以张汉、郭朝鼎立碑时,点到为止,只写了9个字。
孔子来洛,33岁,时为公元前518年。所用交通工具,一车两马,由鲁国国君提供。而老子当时已经50多岁,是很有威望的学者。孔子进门,见老子站在那里,披头散发,迎风而立,眯缝着眼睛若有所思。孔子不禁有些失望。
原来老子刚刚洗完头发,正在晾干。孔子很有礼貌,静静等待老子睁眼瞧他。隔了一会儿,孔子开口:“我是孔丘,可能我刚才头昏眼花,好像看到您的形体似枯木,像离开人间超然独立的样子。”
老子笑道:“晾发时,我进入寂静虚无状态,游心于事物生发之初。”孔子又问:“其景象如何?”老子答:“至高至美。”
这是孔子与老子思想的一次交锋,简洁平淡,出乎自然。不过从当时的对话看,孔子的提问很尖锐,话带机锋。但老子完全轻松自如,由“晾头发”讲到“寂静虚无”,话语简单,过渡自然。
孔子还想请教礼乐的细节,老子却没有满足他,笼统地说:“你所问的那些周礼的制订者,人和骨头都已经腐烂了,只有那些言论还在。而且,君子时运来了,就驾着车去做官,生不逢时,就应该像蓬草一样,随风而行。抛弃你的骄气和过多的欲望,抛弃做作的情态和不切实际的志向,因为那些东西对你自身都无好处。我想告诉你的就是这些。”
这完全是教训的口气了。孔子回去后几天没说话,弟子们急坏了,推断先生在老子那里受了刺激,就追问原因。孔子这才感叹道:“老子,人中之龙也!而我,只是小罐里的一只小小飞虫而已!”他进一步解释:“空中的鸟,我知道它为什么能飞翔;水中的鱼,我知道它为什么会游动;地上的兽,我也知道它为什么善于奔跑。对于善跑的兽,我们可以结网捕捉它;对于善游的鱼,可以用带钩的丝线去钓取;对于善飞的鸟,我们也能用系有丝绳的弓箭对付它。至于龙,我就不知道它是怎样随着风云上天的。我今天见到的老子,其学深奥难测,其言意旨幽远,真是乘风云翱翔于天地之间的一条龙啊!”
这些话反映了孔子的真实感受,他,无法把握老子的思想,他发现自己的思想境界,与老子相比还有不小差距。
二
我市学者认为,孔子入周问礼,不止一次,起码有两次,而且第一次入周问礼的时间,还要靠前,当时孔子25岁,风华正茂。
具体时间,应是公元前526年秋季。当时老子还不到50岁(老子约生于公元前571年,孔子生于公元前551年),算起来孔子仅小老子20岁。孔子很早就知道老子有学问,想来洛阳“观先王之遗制,考礼乐之所极”。
孔子邀请鲁国贵族子弟南宫敬叔一同前往,南宫敬叔欣然同意,随即报请鲁国国君。鲁国国君准行,遣一车二马,一童一御,由南宫敬叔陪孔子前往。
老子见孔丘远道而来,非常高兴,骑牛前往郊外迎接。孔子依照当时礼节,捧着作为见面礼的大雁,送给老子。老子给他授课之后,又引他拜访大夫苌弘。苌弘是大音乐家,授孔丘乐律、乐理,并带他观摩了祭神之典。孔子眼界大开,感叹不已。
逗留数天,孔子返程。老子送他,赠言道: “吾闻之,富贵者送人以财,仁义者送人以言。吾不富不贵,无财以送汝,愿以数言相送:当今之世,聪明而深察者,其所以遇难而几至于死,在于好讥人之非也;善辩而通达者,其所以招祸而屡至于身,在于好扬人之恶也。为人之子,勿以己为高;为人之臣,勿以己为上,望汝切记。”孔子顿首道:“弟子一定谨记在心!”
行至黄河岸边,只见黄水滔滔,浊浪滚滚,声若虎啸,势如奔马。孔子伫立岸边,叹曰:“逝者如斯夫,不舍昼夜!”
老子听了这话,已知孔子非庸人,看见黄河便能想起众生,但仍是“人学”中境界,非天地自然之学也,于是进一步教授道:“人生天地之间,乃与天地一体也。天地,自然之物也;人生,亦自然之物;人有幼、少、壮、老之变化,犹如天地有春、夏、秋、冬之交替,有何悲乎?”
孔子听了,肃然起敬。只听老子又说:“生于自然,死于自然,任其自然,则本性不乱;不任自然,奔忙于仁义之间,则本性羁绊。”
孔子迷惑不解,辩解道:“吾乃忧大道不行,仁义不施,战乱不止,国乱不治也!故有人生短暂,不能有功于世,不能有为于民,故感叹矣! ”
老子笑道:“天地无人推而自行,日月无人燃而自明,星辰无人列而自序,禽兽无人造而自生——此乃自然为之也,何劳人为乎?人之所以生、所以无、所以荣、所以辱,皆有自然之理、自然之道也。顺自然之理而趋,遵自然之道而行,国则自治,人则自正,何须津津于礼乐而倡仁义哉?”
孔子满载而归,学到很多东西。
其实笔者分析,孔子这次入周问礼,和公元前518年那次是一回事,只是老子所授内容不同而已。
但孔子究竟是“一次性入周”,还是两次参观学习,还是一个谜。
三
近年来有学者考证,孔子至少向老子问礼5次,不过另外3次,不在洛阳,而在别地。于今想想,孔子也真够谦虚,一听说老子回乡——楚国苦县厉乡曲仁里(我省鹿邑县太清宫镇太清宫村),便来请教,几成定例。譬如当初,周王室由甘氏一族的甘简公执政,公元前535年,老子因记事不合甘简公的意思,被免职。老子免职后于次年回到故里,并向东出游来到鲁国。
孔子听说,便来请教,当时他只有17岁。也是巧合了,恰恰这时老子的一位朋友在巷党(鲁国地名)去世,老子主持丧事,孔子任助葬。送葬队伍刚走一半路,忽然天色昏黑(出现了日食),人们恐惧。孔子却不怕,令人继续前行,被老子喝止。
孔子不解,跑过来对老子说:“中途止丧,不合周礼,有大不吉!”老子训导他说:“诸侯赴京朝见天子,日出而行日落而息;大夫出使异国,也是如此。故见日而行者吉,见星而行者凶……”
孔子听了,深为信服。
两人还有一次会晤,是为孔子存书的事情。
公元前520年,周王室内乱再起,王子朝杀王子猛(周悼王),自立为王,后被众诸侯赶下台,其携带大批周室典籍逃往楚国。老子因此被追究渎职之责,再次被免职,返回故里。
连年战火,使土地荒芜,民不聊生,老子一路看来,看穿了朝政之腐败,看透了“仁义”之不仁,遂对“周礼”产生批判意识。于是,他有意识地与现实拉开一定距离,开始对宇宙生成及万物本原进行探索。
但孔子的两条腿,执著地站在现实里。他见老子“免而归居”,马上来拜见,并要把自己多年修订的书册,贡献给周守藏室收藏,以便于后人阅读。
不料,老子并未表扬他的捐书善举,说:“守藏室藏书之所以珍贵,是因其上录天象之变,下记地理之化,中载人世演进之文。至于近世,鱼龙混杂,危害子孙,其祸非浅。《诗》、《书》、《礼》、《易》、《春秋》的藏本已经够多了,欲除尚且不能,何况经过你的修改,书的意旨又与前人有所不同,怎能再增加呢?”
孔子见老子不允,很沮丧,便讲起六经要义:“六经之要在于礼仪,六经之本在于仁义。弟子是以周礼为标准来衡量一切的,合之则存,悖之则删。”老子笑问:“仁义是人之本性吗?”孔子答:“是的。
于是,两人展开了讨论。这一次,孔子不信服老子的观点,两人发生争执,被后人称为“绝辩”。
说是绝,并未绝。到了公元前501年,老子在自己的故乡,又一次接待了孔子。其时孔子已51岁,正为探索“天道”而苦恼,他带着学生颜渊来向老子请教。算起来,老子此时已70多岁了。孔子可真是活到老学到老,老子也是活到老教到老——可怜的老子,一生都被孔子追着问!问得老子后来要消隐时,干脆一直向西,不再东顾教育孔子——可是他哪里知道,西面的函谷关,正有关令尹喜等着他,逼他写那五千言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