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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请君只看洛阳城’系列·觉醒时代之三:曹操助推觉醒时代

2013/10/15 15:16:34 点击数: 【字体:

    “行行重行行,与君相别离,相去万余里,各在天一涯。道路阻且长,会面安可知……思君令人老,岁月忽已晚,弃捐匆复道,努力加餐饭……古墓犁为田,松柏摧为薪,白杨多悲风,萧萧愁杀人,思还故里闾,欲归道无因……”

    这是《古诗十九首》中的诗句,沉郁悲凉、温厚缠绵、浑然成天。从刘勰、钟嵘开始,几乎所有的评论家夸起《古诗十九首》都毫不吝啬,钟嵘说“文温以丽,意悲而远,惊心动魄,可谓几乎一字千金”。刘勰说“观其结体散文,直而不野,婉转附物,怊怅切情,实五言之冠冕也”。更有人称之为“千古五言之祖”。

‘请君只看洛阳城’系列·觉醒时代之三:曹操助推觉醒时代   

    “东城高且长,逶迤自相属。回风动地起,秋草凄已绿……”古诗十九首吟唱的“高又长”的东城墙,如今只留存这低矮的一段。

    “‘请君只看洛阳城’系列·觉醒时代”之三

    □首席记者姚伟文图学术顾问洛阳师院教授、副院长张宝明

    引子

    “洛漂”与《古诗十九首》

    “行行重行行,与君相别离,相去万余里,各在天一涯。道路阻且长,会面安可知……思君令人老,岁月忽已晚,弃捐匆复道,努力加餐饭……古墓犁为田,松柏摧为薪,白杨多悲风,萧萧愁杀人,思还故里闾,欲归道无因……”

    这是《古诗十九首》中的诗句,沉郁悲凉、温厚缠绵、浑然成天。从刘勰、钟嵘开始,几乎所有的评论家夸起《古诗十九首》都毫不吝啬,钟嵘说“文温以丽,意悲而远,惊心动魄,可谓几乎一字千金”。刘勰说“观其结体散文,直而不野,婉转附物,怊怅切情,实五言之冠冕也”。更有人称之为“千古五言之祖”。

    但奇怪的是,这么杰出的诗篇,竟然没人知道作者是谁,不是一两首“佚名”,而是十九首都“佚名”。

    众多研究者根据诗歌风格、思想内容,以及诗中提到的地名,基本确定这些诗均写于东汉晚期。

    古诗十九首很少写到地名,但至少有三首写到了洛阳:“驱车策驽马,游戏宛与洛”、“东城高且长,逶迤自相属”、“驱车上东门,遥望郭北墓”。照常理推测,没有提到地名的诗中,也有相当一部分是在洛阳创作的。

    据史书记载,当时洛阳太学学生达3万人之多,而按照汉代的选士制度,各地推举的孝廉、秀才、童子,都要送到京城考核选用,因此,洛阳有大批游学、游宦的人。套用现在“北漂”一词,这些人可称为“洛漂”。

    东汉晚期,政治黑暗,社会矛盾纠结,众多“洛漂”远离家乡,漂泊蹉跎,仕进无门,离愁别绪、彷徨失意和人生的无常之感,成为他们深刻的生命体验。如李泽厚所说:“这种感叹抒发中,突出的是一种性命短促、人生无常的悲伤。它们构成《十九首》一个基本音调。”

    “生年不满百,常怀千岁忧”;“人生寄一世,奄忽若飘尘”;“人生非金石,岂能长寿考”;“人生忽如寄,寿无金石固”;“所遇无故物,焉得不速老”。看起来颓废、悲观,但却深藏着对人生的眷恋,对个体生命价值的追求。

    这是人格意识的觉醒。在漂泊困顿之后,追求幻灭的痛苦,带来心灵的觉醒,曾经神圣无比的伦理道德、鬼神迷信、谶纬宿命、烦琐经术等,显得虚假无比、令人厌倦。如李泽厚所论:“正是对外在权威的怀疑和否定,才有内在人格的觉醒和追求。”

    《古诗十九首》可说是觉醒时代的一抹曦光,那批诗人的创作实践,开创了魏晋诗歌才情并重,以气驭才,以才达气的优秀传统,他们对生死存亡的哀伤、对人生短促的感慨,也在魏晋诗歌中延续、回荡。

    他们在开启一个时代,但当时却是边缘化人群。后来被认为“一字千金”的作品,在当时不过是雕虫小技,即将大行其道的五言诗,也被儒家士大夫视作“俳优倡乐多用之”的俗体,所以,他们籍籍无名。而在一个即将到来的时代,只要能写出这样水准的诗歌,即使不当高官,没有功业,也能扬名立万。但这个时代的到来,却伴随着巨大的社会灾难。在那场灾难中,曹操强势崛起,带动社会风尚发生深刻变化,成为觉醒时代到来至关重要的推手。

     唯才是举撼动儒家根基

    “魏晋思想活泼,精神自由,潇洒奔放,甚至放浪形骸,与东汉的拘谨固执、严守礼法迥然不同。社会风尚的巨大变化,曹操起到了重要作用。”接受采访时,洛阳师院河洛文化研究中心主任毛阳光博士、文学院副院长王建国都表达了这样的观点。

    两位学者认为,曹操厉行法术,唯才是举等政治措施,对汉魏之际社会文化变革产生了深刻的影响。

    曹操的思想观念和个性,应该是青少年时代在洛阳形成的。他20岁出任第一个官职——洛阳北部尉时,即奉行法术之治,不惧压力,杖杀大宦官蹇硕的叔父。从20岁到60多岁,他一直如此。凭借“揽申、商之法术”,曹操在军事上建立了一支号令严明的军队,政治上加强集权统治。陈寿《三国志》总结他成功秘诀,主要就是三句话:“揽申、商之法术,该韩、白之奇策,官方授材,各因其器。”

    曹操推行法术之治,客观上改变了汉代“罢黜百家,独尊儒术”的局面,激活了被压抑了数百年的先秦名、法、道诸家。

    东汉以来,选拔官员一重礼法德行,一重门第阀阅,曹操力纠其弊,只看重个人才能。他所提拔的人,很多不符合儒家标准,郭嘉“不治行检”,王粲、杜畿、裴潜等人为人“通脱”、“疏诞”、“不修细行”。曹操选人只用一把尺子:才能。

    曹操曾三次发布求贤令,明确要求打破儒家道德观念束缚,“唯才是举”,甚至“负污辱之名,见笑之行,或不仁不孝”的人,只要“有治国用兵之术”,必须“各举所知,勿有所遗”。这其实是公然挑战儒家标准,挑战两汉数百年传统。

    曹操厉行法制、唯才是举,一般认为是时势使然。南京大学教授胡阿祥却认为并不尽然,因为刘表、袁绍等人不管施政、治军、用人,都仍借重传统儒学。曹操的重要谋士荀彧本来是袁绍的人,看不惯袁绍“繁礼多仪”等毛病,认为难有作为,才投奔了曹操。官渡之战前,曹操处于明显劣势,但郭嘉却料定袁绍必败,理由是“绍有十败,公(曹操)有十胜”,其中第一条也是说“绍繁礼多仪,公体任自然”,然后还有“绍高议揖让以收名誉,士之好言饰外者多归之,公以至心待人,推诚而行,不为虚美,以俭率下,与有功者无所吝,士之忠正远见而有实者皆原为用”。袁绍的弱点,都是因为东汉儒家士大夫的老毛病。

    的确,两汉数百年“独尊儒术”的传统,并没有因东汉的衰落自行崩溃,曹操加的这把劲儿,起到了重要作用。如刘大杰所说,曹操的用人政策“正式毁灭了儒家的仁孝学说。而仁孝学说,又是儒家思想的根底”。所以,对于“魏晋时代士风的转变,曹操确是要负相当的责任”。

    陈寅恪先生认为,曹操的政治取向,与他的家庭背景大有关系,“东汉与曹魏,社会风气道德标准改易至是,诚古今之巨变。而所以致此者,固由于魏武一人之心术,而其所以敢冒举世之大不韪者,则又因其家世传统少时熏习有以成之也”。

    宦官家庭造就个性曹操?

    曹操出身宦官之家,他父亲是太监曹腾的养子。在陈寅恪看来,这样的家庭背景造就了曹操特殊的个性、爱好和价值取向。

    这样的家庭出身,是被世家大族所看不起的,袁绍的讨曹檄文,就骂曹操是“赘阉遗丑”。在极重门第的社会氛围中,曹操常受鄙薄和羞辱,南阳人宗世林“甚薄其为人,不与之交”,曹操执掌大权、总揽朝政后,曾“从容问宗曰:‘可以交未?’”宗世林答道:“松柏之志犹存”。

    宦官在东汉为祸极深,向来被人贬抑鄙薄,但历史总是出人意料:这个群体中,竟然萌生了时代新变的因素。

    东汉末年,洛阳城内掌权的有两类人,一类是宫中宦官,一类是朝廷士大夫。陈寅恪分析说,士大夫“大抵为地方豪族,或间以小族,然绝大多数则为儒家之信徒也”,“其学为儒家之学,其行自必合儒家之道德标准,即仁孝廉让等是。”

    而宦官多出身寒门,没有世家大族深厚的文化积淀和素养,政治观、人生观、为人作风与士大夫格格不入。陈寅恪认为,“当东汉之季,其士大夫宗经义,而阉宦则尚文辞。士大夫贵仁孝,而阉宦则重智术。盖渊源已异,其衍变所致,自大不相同也”。

    曹操入仕后,极力向士大夫靠拢,也赢得了著名士大夫桥玄、何颙等人的看重,但家庭出身毕竟使他较少受传统儒学的约束。

    那时的世家大族极重礼法,讲究的是严肃方正、一丝不苟。如华歆“遇子弟甚整,虽闲室之内,严若朝典”。司马懿之父司马防训导诸子甚严,“虽闲居宴处,威仪不忒。……诸子虽冠成人,不命曰进不敢进,不命曰坐不敢坐,不指有所问不敢言,父子之间肃如也”。儒学大族门风大抵都是如此。

    而曹操家属于寒门新贵,没有这样严格的礼法传统,他幼年受到的家庭约束很少,“少机警,有权数,而任侠放荡,不治行业”,“好飞鹰走狗,游荡无度”,由此可见,儒家礼法对少年曹操完全不起作用。

    家风对曹操的性格影响深远,他一生任情率真,不拘泥于礼法,这种性格当时称为“通脱”、“简易”或“任性”。

    即便执掌大权后,曹操仍“为人佻易无威重”。他“好音乐,倡优在侧,常以日达夕……每与人谈论,戏弄言诵,尽无所隐,及欢悦大笑,至以头没杯案中,肴膳皆沾污巾帻。”沾一脸菜水后,别人指着他大笑,他自己也狂笑不已。

    家庭背景也影响了曹操的个人爱好。汉代以经术取士,士大夫子弟埋头经学以求功名利禄,各种才艺之事被视为雕虫小技。东汉中后期,书法、诗歌、音乐等悄然兴起,不看重经学的宦官很快接受了时代风气之变,导入宫中。受此影响,皇帝也“皆好才艺”,“鸿都门学”的设立正渊源于此。由于家庭环境关系,曹操深受汉末宫廷风尚的浸润,对音乐、围棋、书法、方术、建筑、药物、养生等,曹操怀有浓厚的兴趣,艺术造诣也很高,“汉世,安平崔瑗、瑗子寔、弘农张芝、芝弟昶并善草书,而太祖亚之。桓谭、蔡邕善音乐,冯翊山子道、王九真、郭凯等善围棋,太祖皆与埒能。”

    当然,在诸多才艺之事中,曹操最重视的当数辞赋创作,他“登高必赋,及造新诗,被之管弦,皆成乐章”。即便放眼整个中国文学史上,他也是一流的诗人。

    在曹操的影响下,他的儿孙大多任情放达,喜爱文学,才华最突出的是曹植。曹操一度曾因曹植才华出众想让他“接班”,足见他对文学才能是多么看重。

    曹操浓郁的兴趣,显然推动了文学的发展,文学在中国文化史上的地位,发生了一次前所未有的飞跃。


责任编辑:M005文章来源:大河报(2012-03-0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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