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时候我就像个疯子一样,脑袋里想的都是怎么能把靴子踢起来、踢准。”马老回忆着当年的情形,笑了,“起先还不中哩!”原来,演员们脚上的靴子底足有四寸半厚,重量少说也有三四斤,别说让它从高空稳稳落在肩头,就是甩出来也不易——更何况此时的“寇准”另一只脚还穿着靴子,一高一低,重心不稳。
马老坦承,当初开始练的时候还有些抹不下“脸面”,只能在背地里自己悄悄试,靴子经常砸在地上、头上、身上,半边身子被靴子砸得青紫斑斑。受了伤、挂了彩,他就咬牙把草帽帽檐垫在肩头、用布条勒住胳膊,继续练习。
练着练着,马骐逐渐不再顾忌别人的眼光,全身心地投入了“踢靴”的练习中,甚至“人家都睡了,也是我踢靴的时候”——练了半年多,原来漫天乱飞的靴子才能踢到肩上;一年以后,则是可以稳稳落在肩头;再后来,“踢靴功”已经练得炉火纯青、出神入化,想让靴子落到哪里,就可以落到哪里。
除了众人皆知的踢靴,马老的帽翅功也是将“寇准”演绎得活灵活现的三大“法宝”之一。
说到帽翅功,这里还有一个“阎门立雪”的感人故事。
“那个时候有个唱蒲剧的老前辈叫阎逢春,他的代表作《周仁献嫂》里展示的帽翅功特别精彩,我当时很想学。”马老边回忆边告诉记者,为了学到阎逢春的帽翅功,他特意趁剧团在山西演出的空隙,赶到阎逢春的住所,想学学帽翅功的精髓,不料连去了三次,都没见着阎逢春,最后一次却赶上阎逢春午休。
时值隆冬,天降大雪,为了不打扰前辈休息,马骐竟然就在风雪地里悄然站着,等待阎逢春醒来。
“那场雪下得很大,我也没想到冷不冷的,就怕打扰前辈休息,所以也没叫他。”马老说,一直等到大雪快要没过膝盖,午休过后的阎逢春推开门,才看到门前的雪人,他也吃了一惊,“听到我的来意,老师暗吸了口气,说这个帽翅功不好学,但老师也很受感动,还是答应教我。”
就这样,阎逢春还特意带马骐看了看自己制作的帽翅“机关”所在,哪里用什么螺丝、原料何来,其中要领、奥秘一一向他倾囊相授,马骐如获至宝,从此也是一顶帽翅从不离头,前辈亲传加上随后的勤学苦练,也成就了他的这项帽翅绝活。
至于髯口功,则是马骐自创的看家本领。“我喜欢琢磨戏,除了揣摩人物的情绪,还总在想怎么能把戏演得更生动。”马老说,为了表现“寇准”机智、谨慎的形象,他想到通过抖动胡须来表现他的情急。这样大胆地开创新的表现形式,全因一个念头:“根据剧情需要。”
小戏痴长成曲剧大家
1922年,祖籍封丘的马骐出生在许昌,童年的他最喜欢的就是看戏。听到有戏班演出的消息,他是想尽千方、设百计也要一睹为快。
“小孩子个子低,最早的时候就想办法钻到大人的衣服下面,跟着大人的脚步,一起溜进戏园子里去。”想到当年的小把戏,马老笑了,语气中却略带着一丝苦涩:“小时候家里条件不好,哪有闲钱去买戏票呢?只能用各种办法蹭戏了。”
一次,当时的名角赵一亭到许昌演出,小马骐躲在大人长衫下的老法子被识破,被人拦在剧场外,他是急得如热锅上的蚂蚁团团转。时间一分一秒过去,戏就要开场了,怎么办?心有不甘的小马骐围着戏院打转,忽然发现一条排水的阴沟,立即灵机一动,不顾臭、不怕呛,硬是从小阴沟里爬进了戏院。
“进去以后,大家看到我都纷纷掩鼻,我才知道这阴沟里有多臭了。”马老有点不好意思地笑了,最后,满身粪便、污水的小马骐如愿以偿看到了赵一亭的戏,回家却被母亲痛打了一顿,“其实母亲也是心疼我。”马骐说,“还好我当时是脱下外衣爬进去的,不然母亲更生气。”
这事发生后,家人为了满足马骐的心愿,把家里的破铜烂铁仔细搜罗了一圈,最后卖了两个铜板,给他买了张戏票,让他堂堂正正进戏院看场戏。“戏是看了,但是心里很难受,那两个铜板也来之不易。”
为了不让家人再担心,马骐不再溜进戏院蹭戏了。而是将脚步转向了周边农村,只要听说哪里有演出,十里八里地赶过去,看完戏又赶回来。农村演出大都是露天,遇到冬天刮风下雨,马骐就干脆蒙着头,只露出两只眼睛,看完戏也基本上浑身湿透。
凭借着对戏曲的痴爱,十几岁的小马骐开始跟着当时的曲剧演员马文才学戏。刚进戏班,彩旦、小生、老生都唱过,令他记忆深刻的就是初登台时,因穿不稳靴,硬是扶着桌子唱了一场《梅降雪》。“那个时候可能就12岁左右,一张嘴,别人就笑我是嗓子‘不沾弦’,现在想想,应该正是处在变声期吧!”忆起当年因“嗓子不好”遭到的嘲笑,马老笑着轻轻摇了摇头。
事实上,在自己的努力下,青年马骐的状况有所好转。“有一次剧团出去演《白玉簪》(即《卷席筒》),我演里面的‘赵氏’,结果到派饭时,别的演员一个一个都被群众接走了,就我‘没人要’。”马老笑呵呵地说,“赵氏”在戏里是个反角,心狠手辣,没想到因此“得罪”了看戏的群众,连饭都不想给“赵氏”吃——可见马骐版的“赵氏”是多么栩栩如生。
在成长的道路上,生性老实、内向的马骐虽然不善言辞,但却喜欢思考、善于学习、博采众长。
“喜怒哀乐人人都有,即使是寇准这样的老忠臣,也有着自己的情绪;正直的人就不会笑了?该难过一样会难过……”马老说,在演出的过程中,他通常是会琢磨人物的内心,不愿公式化去一成不变地表现人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