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羲原籍在开封、安葬在荥阳,为什么《郑文公碑》却刻在山东的山崖上呢?这里面有什么蹊跷?原来这是郑道昭的一件不太光彩的事。
郑羲是一个有文才和本事的人,但人品不怎么样。《魏书》中说他“多所受纳,政以贿成”,就是为官大肆受贿,还说他非常吝啬,转手倒卖受贿物品。郑羲死时,按规定要由朝廷给他定个谥号,来总结他的一生功过。尚书给他拟定了一个相当不错的“宣”字,上报给魏孝文帝。魏孝文帝不愧是一位明君,一点儿也不给他老丈人面子,说郑羲虽有才干,但为官不清廉,所以驳回了“宣”字,亲自给郑羲定了个“文灵”的谥号,按谥法,“灵”字是一个相当差的贬号。这虽说是郑羲自作自受,但对他的子孙来说,这个谥号无异于一个奇耻大辱。
郑道昭心中一直想为父亲去掉这个恶谥,又不敢在父亲坟墓前的碑上改动皇帝亲定的谥号。一直等到他父亲去世19年后,他到光州当刺史的第二年,便迫不及待地在山中石崖上为其父亲刻了两个摩崖碑,碑中不但公然把皇帝定的谥号“文灵”改成“文”,还写了好多溢美不实之词,一来这时魏孝文帝已去世多年,二来碑刻在远离京城洛阳的山东的山中,所以这件事没有受到朝廷的追究。
我们今天看重《郑文公碑》,并不是因为它的文字内容,仅仅是因为它的书法为我们提供了一个精彩的魏碑书法艺术的典范。
《郑文公碑》刻成后,人们也曾注意过它,在下碑边上,就刻着宋代政和三年(1113年)有人观看此碑的记录。宋代女词人李清照的丈夫赵明诚在其《金石录》中,也有对《郑文公碑》研究的记载。但因那时对魏碑书法缺乏认识,所以对《郑文公碑》的书法一直没有引起人们的重视,甚至无人提及。
清朝乾嘉年间,金石学大兴,学者桂馥、黄易等人在山东深山寻碑,重新发现了《郑文公碑》等云峰山刻石,并有拓片传世。学者阮元的《北碑南帖论》大力推崇魏碑书法艺术,后有包世臣等人继续高举碑学大旗,“尊碑抑帖”形成风气,《郑文公碑》的书法艺术才得到了人们的公认和推崇。
包世臣评价说“北碑体多旁出,《郑文公碑》字独真正,而篆势、分韵、草情毕具”。又说其有“云鹤海鸥之态”,指出了《郑文公碑》在众多魏碑中突出的地位。康有为在其《广艺舟双楫》中对《郑文公碑》和郑道昭的书法给予了极高的评价,他说“神韵莫如郑道昭”,又说“云峰山刻石体高气逸,密致而通理,如仙人啸树,海客泛槎,令人想象无尽。若能以作大字,其姿逸韵,当如食防风粥,口香三日也”。
随着书法碑学之风渐盛,对《郑文公碑》的评价也越来越高。晚清学者叶昌炽对《郑文公碑》的推崇到了极致。他说“郑道昭云峰山上下碑及论经诗诸刻上承分篆,化北方之乔野,如筚路蓝缕进入文明”,“不独北朝书家第一,自有真书以来,一人而已”。近代书法理论家祝嘉评价郑道昭:“其成就决不在王羲之之下,应奉为北方书圣,与王羲之并尊。”
这些评价也许有过誉之处,但郑道昭《郑文公碑》的书法艺术水平,还是应当得到我们肯定的。《郑文公碑》作为魏碑书法的代表作,与其他魏碑书法如龙门造像题记和北魏墓志相比,既有相同点,又有独特的风格,正如康有为所说它是以神韵取胜的。它的运笔参以篆法,中锋为主,偶用侧锋取势,字势端正,浑厚雄强,结体宽博,内含筋骨。欣赏《郑文公碑》的书法,能给人以艺术享受,同时它也是学习魏碑极好的范本。【原标题:“魏碑书圣”郑道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