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想：

　　“大陆是一副厚重、古朴的国画，台湾是盖在这幅国画下面的一枚鲜红的印章。

　　“中国在世界画廊里是一副厚重、古朴的国画，茶是盖在这幅国画下面的一枚鲜红的印章。

　　“平庸的散文是水，好一点的散文是酒，高妙的散文是茶。”

　　茶，给了我一个灵动的悟。

　　后来，为信阳这个茶乡写了一篇散文《七星茶》，从这香味绵长的七星茶里，我品到了散文的幽香：

　　“屈原和鲁迅于修远的漫漫路上的上下求索；秋雨君荷枪独马，于城堡外的漫漫苦旅；张炜的融入野地、高原寻觅；北岛的秉青灯走出蓝房子，去敲那扇冷寂的午夜之门……其实是在原始的荒原里、野莽的山丘上追寻那屡淡淡的茶香。”

　　（摘自《七星茶》）

　　在散文的荒原上，在一片静寂的蛮野里跋涉，去寻“那屡淡淡的茶香”。

　　茶香，散文之魂。

　　人说：戏比天大。其实，诗文何尝不是如此！诗文之神在天国，在那个极乐世界，寻到诗文之神，是要舍弃凡间的全部财产，甚至生命的。

　　写作、真的写作、即是寻觅诗文之神，无疑是在寻宝、寻那缕瑰丽的灵仙之气。

　　宝藏、瑰丽的灵仙之气，或许不在闹市、不在腐糜的灯红酒绿、不在世俗的烟尘、亦不在平坦的大道和风平浪静的锦绣海市的大浩淼。在哪里？只有寻觅、跋涉、苦旅、探险。或肩了因袭的闸门、或荷戟彷徨、或上下求索、或死地后生、或破釜沉舟、或柳暗花明……

　　对故乡的书写来源于三个渠道：一是童年的记忆。二是回乡故地唤起的幼年那些依稀忘却、休眠、休克的故事。三是年迈父母的口授（包括《天中啸》里的十篇）。没有写或者不准备写现在的故乡。书写自己乡村童年的记忆。那时的故乡贫瘠而有味道，朴实而有诗意，静恃而泰然，牛哞鸡鸣、炊烟袅袅、男耕女织、星稀月朗、天蓝云白、溪清田绿的田园风光、农耕文明是历史的长河流淌到那里、那时泛起的一朵美丽的浪花，我是那朵浪花里的少瞬即逝的一粒水珠。这粒水珠想把那时、那地的浪花的美丽映存下来，进而折射出那条大河的美丽。

　　书写的载体是真实的故地、真实的故地上发生的故事、真实的本源的情感。然而，并不止于此，由这个原点的感觉循着一个轨迹、一个灵动的荆棘丛生的荒蛮无路的轨迹，蒸馏出那个乡村之灵、之魂、之精妙的茶味来。君不见，那种珍贵的田园风光、牧歌诗意、耕织蜡染、静寂超然、蓝天白云、牛哞鸡鸣的美丽已经失落或者正在一日千里的失落下去吗！

　　近日见到了北岛新出版的散文集《城门开》。言他回到了阔别十三年后的北京，没想到北京已面目全非，难以辨认，完全是个陌生的城市了。在自己的故乡，他成了异乡人。产生了“用文字重建一座城市，重建我的北京——用我的北京来否认现在的北京”的冲动。他设想的重建后的北京是：“时间倒流，枯木逢春，消失的气味、声音和光线被召回，被拆除的四合院、胡同和寺庙恢复原貌，瓦顶排浪般涌向低低的天际线，哨歌响彻深深的蓝天，孩子们熟知四季的变化，居民胸有方向感。”然后，他“打开城门，欢迎四海漂泊的游子，欢迎无家可归的孤魂，欢迎所有好奇的客人们。”——这座重建的北京已经造就，就是这本有一雄狮铁环为城门把手的《城门开》。

　　我没有北岛的雄心和快捷，只想把自己有限的生命和着那些故乡已经、正在散失的宝贝练就一块化石，立此存照，珍藏在这个有情亦无情的沉重的历史案头，为后世放出一丝沉静的哨音。

　　——铜钹山千年封禁的腹地凶险；河海交汇刹那间的无音绝响；塞罕坝的原始云朵、雾霾、风雷、幽林、湖泊、山川、溪流、草原、花海、鸟兽……以及这一切酿起的滔天大潮；赶尸的恐惧、蛊毒的凶残、符咒的神秘、雪山的大隐、山寨的阴沉、海啸的心音、阴阳的太极、五行的八卦、黑白的渡桥、大漠的霓虹……以及这一切萌动的未知；杀戮、阴谋、不平、掠夺、霸占、腐败、愚昧、无知、虚伪、奸诈、欺凌、无耻……以及这一切发酵的血腥和腐臭；机智、聪敏、善良、礼貌、谦让、关爱、慈和、温柔、贤淑、贤达、大度、宽怀、理性……以及这一切萌生的大同诗意……

　　——无止境的话题，内里蕴藏着无穷无尽的仙机，变换不尽的端倪，神秘莫测的奥妙，如何扑捉到鲜活的刹那？如何摄取鲜嫩的新意？怎样发掘深藏的宝藏？

　　黄金海岸的雨、清晨的乌鸦叫、晴日的天虹——这演绎出的澳国的吉祥；晚霞的一个诡秘的眼神，终于使那位一生的辉煌与战功似乎使其越发糊涂和疯狂进而明白了“太阳终归是要落山的”道理的英国老人；那充满自信和浪漫的塞纳河畔的法兰西人；那与啤酒和森林息息相关的“深不可测、深藏杀机、蓊郁幽邃、葱绿而富于生机、野莽而溢出大气，形成了诡秘、深邃、大气、幽诈、肃穆、野蛮、凶险、沉静的气韵”德意志民族；有着火山、地震、海啸般侵略、扩张性格的日本人；那平静得像一块微风轻轻吹皱了细细抖动着的绸缎般泰然性格的芬兰人；梦想着童话使这个浮嚣的社会宁静的丹麦人；那“蒙蒙复蒙蒙，淅沥复淅沥，斜织在班驳的,忽明忽暗的阳的光里”的牛津细雨；阳光亮得逼眼，水清见底，一尘不染。草木绿得冒出碧来，天泉涤过的彩虹，一头点破湖心，一头轻触天际，潇洒天地间，柔絮的白云带南北悠然着轻漫灵动着诗兴的未经触摸的新西兰；东西文化融合得如此和谐的新加坡；将不同制度的新鲜营养吸纳消化提炼出独具一格的高额幸福指数的瑞典人；那方盖在大陆这副厚重古朴佳绝的山水国画下面的鲜红的印章的台湾宝岛……唤起了我的顽童般的好奇心，醉迷般试图解读它们的奥奥秘秘，窥视那雾霾弥漫着的庐山真面目。

　　从故乡出发，向外走出去、走出去——寻找那缕淡淡的茶香。

　　退潮是与涨潮相依为命的。

　　涨潮是结果、峰巅、锦绣、波澜壮阔和气吞山河。

　　退潮则是过程、喘息、沉静、酝酿、序曲和冲锋前的集结。

　　退潮更精彩、更有韵味、更有魅力和富有张力。

　　和鬼谷子“只重结果，不论过程”不同，我更重视过程，重视退潮。如同苏雪林女士去万山深处，高峰顶上，人迹罕至，风草林长，麋鹿出没，汊港交错，芦荻丛生，凫雁为邻的庇伦尼斯山峰的戈贝尔湖寻觅“那苍茫中的妩媚，雄浑中的明秀，疏野中的温柔”“不施脂粉，别有风流”的“长生荒蛮的美丽少女”和“翠袖单寒，独依修竹，情调虽太冷清，却更增其翛然出尘之致”的“幽谷佳人”所泛出的以&l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