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秀清算了王莽,大面上看新朝新气象。
天下大乱二十年,用兵二十年,屠戮二十年,国家社会的元气大伤,以如此不可计数的巨大成本,换来了一个貌似不错的结果:人口对土地的压力减轻了。不管是绝对的人口减少,还是相对的兼并程度的降低,都会让农民拥有更多的土地。在农业社会这个很关键。
关于中国周期性天下大乱的本因,现在各种说法很多,锐圆以为,说法再多,模式再多,都脱离不了土地问题(当然背后是粮食问题、生存问题,“民以食为天”不是乱盖的)。
建武十五年,刘秀搞了一次土地普查,因为天下赋税来自田亩,所以站在皇帝的立场上,天下可耕田亩越多越好。站在地主和自耕农的立场,拥有土地越多缴粮缴税越多,所以肯定是越少报越有利。在这两者之间的各级地方官吏,我们把他设定为“经济人”,其基本立场只有四个字:瞒上欺下。
公正地对待老百姓实量实报是囧自个儿,格外善待老百姓少量实报是雷自个儿,凡是这样的好官,在官场上都是稀缺品种、超级异类,千亩盐碱地一棵苗,五百年不小心出一个。
上不犯天条,下不触众怒,这是太平时代做太平官的多数选择,对上对下对同僚都留有余地是聪明人的做法。但是也有地方官被逼到死角,比如一份来自陈留的报告,就把这种境况捅破给皇上了:“颍川、弘农可问,河南、南阳不可问。”陈留郡管着颍川、弘农、河南、南阳四个地方,地方官透露,前两个地方,土地是可以普查清楚的,后两个地方,是没法查清楚的。刘秀同志果然要追问,什么意思?
当时只有十二岁的儿子刘阳给老爹解了惑:“河南帝城,多近臣;南阳帝乡,多近亲;田宅逾制,不可为准。”
刘秀马上明白了:问题在前三排,根子在主席台。刘秀还是派人调查了“主席台”逾制的情况,案底那是要掌握的,至于如何处理,皇上自有安排。至于“前三排”,刘秀就没必要个个照顾了,他亲自抓一些大案要案杀鸡吓猴,要不土地清查运动岂不是没有结果。后来的结果是曾任汝南太守的大司徒欧阳歙(xī)因“度田不实”下狱,死在狱中。皇上如果真要修理大臣,又不想让他死在刑场特别难看,他们一般都会在狱中自然死亡。欧阳歙是连续八辈子传授《尚书》的教师世家子弟,有上千的学生为他求情,刘秀一看,乖乖,这么多门生,还是让他死在监狱好。
这次土地普查,地方官“优饶豪右,侵刻羸弱”,穷人富人一起骚扰,老百姓被折腾得“遮道啼呼”,连上访的路费都没有,皇帝虽然严厉地惩治虚瞒假报,但倒霉的只是少数。□锐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