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72年,我们全家搬往20公里之外的驻马店镇。离开那天,又来了一辆解放牌卡车。村里的众多孩子围着汽车看来看去、爬上爬下,我的母亲从附近镇上买来两斤糖果,分给孩子们吃。这一次,我也随同哥哥姐姐一起站在后面露天的车斗里,车开起来后感觉到大风扑面,真惬意!
在驻马店镇住了整整八年。这期间,我开始懂事,也有了很清晰的记忆。平心而论,镇上的生活比小郭庄要方便得多;但童年的我居然开始留恋农村生活,想念我的小伙伴。此后,这种感情长期跟随着我,影响着我对世界的看法。在我心中,记忆并不清晰的小郭庄似乎是我永远的故乡。
尽管从1985年考入清华大学开始就基本没有再长时间地回过河南,但是那里依旧是让我最有归属感的地方。在美国如果能够遇到一个河南人,总是感觉分外亲切。海外的华人生物学家当中有不少河南人,改革开放后,以CUSBEA(中美生物化学联合招生项目)第一届考试第一名身份赴美留学的王小凡,以及在美国留学生中首先成为美国科学院院士的王晓东都是河南人。我和他们的交情也因为老乡身份而更加深入和自然。
后来,不知什么时候,河南人的名声开始出问题。2001年我回国,似乎处处都不欢迎河南人。最可气的是看电视里的防盗公益广告,地铁里的乘客都说普通话,却偏偏让两个扒手之间用河南话交谈!真是岂有此理!这种明目张胆的不公平也更激发了我为河南人鸣不平的愿望。还好,还算有人主持公道,通过写书为河南人讲理。我自己也买了一本叫《河南人惹谁了》的书,边读、边笑、边生气!虽然书里讲述了许多对于河南人莫名其妙的误解,但书中的例证在社会上广为流传,也给人们增添了不少茶余饭后的谈资。顺便说说我自己亲身经历的两件小事。一次是在美国东北部的佛蒙特州肯灵顿滑雪场滑雪,碰到一个中国人,很亲切地聊起来。我很自然就问道:您是哪里人?对方说:河北人。我说:哦,那咱们很近,我是河南的。这时对方不好意思地解释说:其实我也是河南的,在河北邯郸生活过两年,只是河南人名声不太好,所以外人问时总说自己是河北人。我听后感慨良多:咱们至少都是中国人吧!不是有“儿不嫌母丑,狗不嫌家贫”的道理吗?
另外一次是去中国南方某高校做学术报告,晚宴时某位校领导问我:施教授,哪里人?我答:河南人。他好像没听清楚,过了几秒钟,又问:您祖籍是?……我如实报告了爷爷和父母的出生地,他于是恍然大悟:哦,您是云南人呀!好像一切都顺理成章了,却绝口不再提河南,真让我哭笑不得。
回国不久的一次聚餐时,我认识了清华大学水利系一位河南老乡。此君妙语连珠,因为同座的还有几位山东老乡,他就拿河南和山东比较,现摘录如下:
——为什么河南人名声不好?那是因为别的省如果有人做了好事,都是用省说话,比如山东出了梁山好汉,山东有孔圣人;可出了坏事,却是用市县去说,比如,泰安有个罪犯。可到了河南,反了。河南要有好事,总是说市,比如洛阳的牡丹,南阳的孔明;可是坏事呢,却一下子都说到河南省去了。这么一来,就好像山东只出好人,河南只出坏人了。
——反正吧,我是这么觉得:山东也有好人,也有坏人;河南也是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