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戚宦官主持朝政,有气节的士大夫必然退归田里,这是中国历史上的一个规律,早在顺帝时,士大夫就曾毁裂冠带,避祸深山。到桓帝时,政治更加黑暗,更多的知识分子逃入乡下或山林,或躬自耕稼,自食其力;或隐居讲学,苦身修节。表面看起来是与世无争,而透过其表象则可以清楚地看出他们对外戚宦官当朝的强烈不满。所以,当朝廷安车玄纁,到深山谷中征请他们入朝为官,替宦官政治歌功颂德时,他们宁死也不肯与宦官为伍,不但不应征,而且进而指斥时政。《后汉书·党锢列传》称桓帝、灵帝之间,“主荒政谬,国命委于阉寺,士子羞与为伍,故匹夫抗愤,处士横议,遂乃激扬名声,互相题拂,品敷公卿,裁量执政,鲠直之风,于斯行矣。”
与避居深山或山野的耆年渊德者相对应的,是居于太学年青气盛的青年学生。东汉桓帝年间,太学生已达3万多人,他们有感于自己家世的零落和政治前途的暗淡。也对宦官当政感到怨恨。于是,以郭泰、贾彪等为首的一批学生领袖一方面在太学中进行反宦官政治的组织和宣传;另一方面,又吸收社会上有识有才能者入太学,以扩充自己阵容。因此,太学也成为当时又一政治活动中心,中国的年轻知识分子第一次出现在政治斗争的前线上。桓帝永兴元年(153年)朱穆任冀州(今河北中南部)刺吏,惩除贪官污吏和权贵。他又以宦官赵忠葬父僭越规制为由,挖坟剖棺查实并逮捕其家属治罪。桓帝闻讯大怒,反将朱穆判作苦役。因此,引发了历史上第一次大规模的学生请愿运动。太学生刘陶等数千人到宫廷向桓帝上书请愿,为朱穆喊冤。他们指责“中官近习,窃持国柄,手握王爵,口含天宪”,颠倒是非,滥用职权。朱穆忠心忧国,深谋远虑。是难得的贤臣。如非要判刑,则我愿代他受刑服苦役。桓帝只好赦免了朱穆。第一次请愿算是结束了。桓帝延熹五年(162年),皇甫规平羌有功,因宦官徐璜,左悺向其敲榨货赂不遂,诬陷其侵没军饷,判其服刑苦役。于是,太学生张凤等300余人又发起第二次请愿运动,诣宫廷上书为皇甫规鸣冤,皇甫规又因而得以赦免。
处士的横议与太学生的抗愤,给一批中下级正直官吏在精神上和舆论上以极大鼓舞,他们也刚正执法,制裁宦官及其亲朋。河东太守刘祜的属县令长大半为宦官子弟,百姓患之。刘祜到任,黜其强权,平理冤狱。苑康为太山太守时,郡内豪姓多不法,苑康奋威怒,施严令,再无敢犯者。南阳太守成瑨与功曹岑晊诛杀与宦官勾结的商人地主张讯。山阳太守翟超与督邮张俭籍没宦官侯览老家财产。太原太守刘瓆诛杀贪横放恣的小黄门赵津。东海相黄浮逮捕射杀太守李暠之女的下邳令徐宣一门老幼,并将徐宣弃市示众。
在野处士,在朝中下级官吏和太学生三股力量平行发展,交相呼应,遂形成了反宦官斗争的政治高潮。而这场斗争的首领人物就是出身中下的官吏后官至太尉的陈蕃,司隶校尉李膺等。桓帝初,李膺为司隶校尉,宦官张让的弟弟在其属下任县令,贪残暴虐,为躲惩治,逃到张让家里藏起来。李膺不畏宦官权势,亲自率吏卒到张让家将其搜捕治法。张让诉冤桓帝,李膺据理驳斥,桓帝只好判李膺无罪。此后宦官一度收敛,李膺声望更高。当时人们若受到他的接待,则荣称作“登龙门”。
然而,宦官并没有在那里坐视对手宰割,他们总在伺机反扑。正好发生的张成事件,成为他们发动第一次党锢事件的借口。史载河内豪强张成善观天文星相,占卜吉凶。他结交宦官,连桓帝也曾向他请过教。他算准近期将要大赦,乃指使儿子杀人。李膺收捕其子欲治极刑,却正逢大赦当免。李膺愈怀愤疾,竟不顾大赦令而案杀之。于是怀恨已久的宦官侯览指使张成的弟子上书,诬告李膺等“养太学游士,交结诸郡生徒,更相驱驰,共为部党,诽讪朝庭,疑乱风俗。”桓帝闻听大怒,即下诏逮捕党人,并向全国公布罪行,以求天下同声讨。其时为延熹九年(166年)。结果,李膺、范游等200多人被捕,“有逃遁不获者,皆悬金购募。使者四出,相望于道。”太尉陈蕃力谏桓帝,指出这种作法“杜塞天下之口,聋盲一世之人,与秦焚书坑儒何异?”桓帝听了更生气,竟找借口连陈蕃也罢免了。李膺等在狱中受审时,故意牵扯部分宦官子弟,使宦官惧怕牵连。窦皇后的父亲窦武不满宦官专权,同情太学生反宦官运动,太学生乃求助于窦武。窦武乃上疏切谏桓帝,赦免党人不要治罪,否则,将天下寒心,海内失望。于是,永康元年(167年)赦免党人200余人。将其全部罢官归家,并书名三府,终身禁锢不得为官。这就是第一次党锢之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