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关扒村陶瓷生产的盛况,元朝张克己所撰“柏灵翁庙碑”如此记述:“复业之家相继而至……其瓷之优,比之他所,实为拔萃。远方之人,竞来兴贩,车载驴驮,恒无虚日,散之四方者,不可胜计。爰自破宋之居,浮于颍蔡,达于淮汉。诚百家必用之物,一日不可缺者也。俾是乡之民,不耕不商,衣食自足,润民济世之利,不亦博乎……”
把该碑全文译成白话,约略是——
有知识的人,可以创造发明器物;有才干的人,可以照样仿造器物。这就是世人所说的“百工”。
炼钢可以锻制刀刃,凝土可以烧制器物,造车能够驶于陆路,造船能够行于水路。这都是从前圣人的伟大创造。
禹州西北25里有个东张镇(今扒村),是古今善产陶瓷的所在。这地方,东连大隗山(具茨山),西接大仙山,北靠大礴山,南望杏山,环山耸翠,一如迎屏,列于四周。这儿的百姓,以烧制瓷器为业,也就是凝土以为器物,已经有很长时间了。
这个镇在金朝末年极为繁盛,人聚物阜,将近万户(当有五六万人)。街市拥挤,与都市没有什么两样。壬辰金元之战后,这儿百户不存其一。
元朝初年,复业的商户相继回归这儿。烧窑所用之煤,都是从地下几百尺的地方挖出来的。下边水势很大,人力没法阻止,煤变得越来越不容易挖掘出来。
这里的公营之商户(社团组织牵头所办窑场,类似于当下的“股份制企业”),雇用高明匠人,运用妙法,穷尽技巧,以柴代煤,烧出来的瓷器,与其他地方相比,还是出类拔萃。远方的客户,竞相贩卖,车载驴驮,没有一天断过生意。销售四方,难计其数。
自从元人占领杭州、灭掉南宋后,南北分治结束、水陆打通,扒村瓷器开始船浮颍水、蔡水,行销到淮水、汉水流域。瓷器是百家必用的器物,不可一日不用。扒村之民,不耕地不经商,衣食无忧,取的是润民济世之利,日用器物带来的财富既广又大呀!
近来冯亨、韩相敬、张松、常德登门来访,对我说:我们祖宗几代都以烧制瓷器为业,本镇有德应侯、柏灵翁之庙,殿宇肃穆,年头很久,闲闲公的字匾可以为证。年节祭祀之余,我们想修缮立碑,请你撰写碑文,一方面彰示神的功德,一方面颂扬官府更张陶业的善政,可以吗?
我说:撰写碑文,我不行,但你们请求立碑的心是诚心敬神,不忘本,并感念上级政府的关怀,倒是没有比这更好的事儿了。你们可拿些好酒,会同乡人同业中愿意办这件好事的人,集合工人,聚集材料。结果,很多人愿意参与此事。
哎呀,圣王所规定的祭祀制度,就是有德行的人可以享受祭祀。山林、川谷、丘陵能为民取用其材,可以享受祭祀。根据耀州黄堡镇碑文所载,德应侯是宋熙宁年间皇帝所封的主管山林、川谷的土地神;柏灵翁是晋朝永和年间人,名林,其字无考。他认识哪些土地产什么,哪些风气适宜什么,他传授制陶烧瓷的窑变之法。匠人得法,广为传播。为他设立祠堂,是报答他的功德。
我问他们:你们求财于火力之中,依靠神的暗中保佑,自会刻骨铭心。这不用说,我也知道。现在我想知道的是,官府的“更张”善政是什么?
他们回答:我们各家用土坯做出各种器物,自早到晚不辞劳苦,衣食依靠这,赋税依靠这,一切费用都依靠这。日积月累,显出成绩。开窑的时候,官府要十分之一的税收;货物出卖外地,又要报起货的税款。至元十九年奉宣慰使司下文,征收起货税率为三十分之一;至元二十二年,禹州使榜文免征起货税,乡民受益颇巨。这就是“更张”善政呀。先生你是同乡之人,这些事情的曲折之故,你都一清二楚。请你撰写碑文之事,先生就不要再推托了。
我推辞不下,加之他们诚心好意,略记大概,为此碑文。时在至元二十三年岁在丙戌二月二十五日,冯亨等立石。
现在庙已毁,碑不存。留存下来的张克己“柏灵翁庙碑”碑文,似乎成了我们认知扒村窑的一把金钥匙。
这把钥匙,能洞开扒村窑沉睡千年的几多秘密?
在接下来的报道中,记者将尽心竭力,左求右索,力图为扒村窑勾勒一幅历史与当下水火交融的立体“画像”。□首席记者于茂世文图【原标题:“‘瓷上水墨’扒村窑”系列之一 扒村,曾与神篨双峰并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