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中国陶瓷发展史上,每一个时代有每一个时代的不世成就,我们这一代,能给后人留下什么?
仿烧古瓷、鉴宝乃至收藏,到底是为了什么?
但愿扒村窑不会被一“啃”而光。
“瓷片”总会被挖光的
回到郑州,不期然与Y先生有了一次“对话”。
他说:“自2000年开始,常去扒村。农闲季节,农民挖挖土地,挣个万儿八千的,也解决了他们很大的生活问题。”
“Y先生留在这儿五六十万元。他的不少东西,都是从这儿拿去的。”在扒村采访时,一位村民也曾这样对记者说过。
对于在禹州赌博输掉100多万元,Y先生直言不讳。“以后再也不会赌博了。”Y先生说,“两年多没去扒村了,只听说那儿的东西现在傻贵。”
两年前,即2006年5月25日,国务院公布第六批全国重点文物保护单位,扒村窑名列其中,这也许是Y先生不再“拜访”扒村的一大根由,也可能是扒村窑的白地黑花骤然“傻贵”的一大机缘。
谈到中国名瓷,言必称五大名瓷:钧、汝、官、哥、定(或柴、汝、官、哥、定)。五大名瓷是官窑,是皇帝的御封,是为皇宫生产生活乃至祭祀瓷器的。至于民窑,在传统思维中,向来是无关紧要,甚至可有可无的。尽管追逐官窑瓷器的人,不是皇帝乃至皇子皇孙,但他们就是“盲目崇拜”官窑。
扒村窑是中国最为著名的古代民窑之一,它是为百姓生产生活、娱乐乃至祭祀瓷器的。长期以来,没有谁多看扒村窑一眼,好像它不曾存在。
自上世纪30年代至本世纪初,倒是文物贩子前赴后继,接连展开对扒村窑扫荡式的、毁灭般的“掠夺”,尽管其间著名古陶瓷专家陈万里先生、冯先铭先生等也曾在上世纪五六十年代先后到此实地考察过,对该窑评价甚高,但扒村窑也只是1958年被禹县人民政府列为县级文物保护单位,1963年被河南省人民委员会列为省级文物保护单位。
80年来,文物贩子,姑且称之为民间力量,不断盗掘扒村窑,这也许是扒村窑在2006年被国务院列为全国重点文物保护单位的一种推动力量。
尽管扒村窑被列入“国宝”单位已逾两年,但在170多万平方米的古窑址上,还是只见一个为申报国宝单位而立的“河南省重点文物单位 扒村瓷窑遗址”牌子,不见“全国重点文物保护单位”标示性构筑物或立牌。
扒村窑遭遇灭顶之灾,倒也不是这几年的事。《禹县志·山志》(民国版)记载:“近村人伐土寻古瓷,其五色油彩,虽破碎,沽客争取之,岁获以千计。”
为求证“伐土寻古瓷”,教先生曾遍访禹州古董商。根据儿时记忆与所获零碎信息,他向记者做了个简略描述:“大约在1938年前后,不知从哪儿来的一位古玩商住进禹县城,号召大家到扒村挖瓷器。
“我家在五梁乡,离浅井乡的扒村有十里路。那时我还小,父亲、哥哥挖过。方圆十里的百姓背着干粮,都去挖。有的发了财,有的瞎费力。记得我家也弄了个半拉子盆,抱给人家,人家不要。
“大概持续了一年时间,扒村给翻了个底朝天。只要完整的,古董商都要;不太完整的,也要。最后,古董商挑挑拣拣,好的都运走了;次一些的,都砸碎埋了。埋到哪儿,不知道。”
关乎此事,扒村村民边小五也有自己的说道:那时候,村里村外都搭着棚,住着来这儿挖古瓷的外村人。有的不住这儿,中午买碗丸子汤,泡着带的干粮吃,天黑了回家。街上光卖丸子汤的,就有好几家。
1938年大旱,麦子几乎绝收;麦收后,庄稼种不上,就挖古瓷。村民没啥吃的,不弄点儿钱买点儿粮食,没法过去。上海博物馆著名的“正八”梅瓶,就是这时挖出来的。6个人一起挖出来的,卖了600个大洋,换了三百袋粮食。还有一个89厘米高的花口瓶,有点儿残,画的是三个娃娃在游泳,很精美,工艺就有73层,在美国的博物馆。照片,我见过。
“正八”是唯一完整的大件瓶形器物,听说是卖到许昌的。收家就在这儿坐着等,不值钱的,都在这儿卖掉了;值钱的,还得到城里卖,人家给的价钱好。另外,完整的,还有一些小件,如坐鼓观音、童子骑龙等。
现在挖出的小狗、小狮子、小碗什么的,都是人家那时不要丢下的,都有毛病。带花的瓷片,也是人家砸坏,丢在垃圾堆里的。
“民国时,挖古瓷,救了十里八乡百姓的命,这是祖宗的恩赐!”边小五说,“现在还有一些残片,不让挖了。就是让挖,也总有个挖完的时候。挖完了,咋办呀?”
边小五希望哪位有钱的老板能够重建扒村窑:“我可以干!我第一个报名干!”
自上世纪30年代起,文物贩子和当地村民对扒村窑毁灭式的“掠夺”,使这个170万平方米的古窑址区域内难以找到一小块值得考古学家进行发掘的、完整的扒村窑历史文化堆积地层。作者:于茂世【原标题:“‘瓷上水墨’扒村窑”系列之二 被扒,是扒村窑的宿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