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一种漂泊于庙堂之外的真实生活,它满足了人们对于江湖的向往和期待。只是,这种江湖生活与现代文明出现了碰撞。
被质疑的千年猴戏
不用搭台,无需灯光,圈一块空场,敲一锣鼓,挥上一鞭子,拽住猴绳子,吆喝一嗓子,就是一出好戏。
这画面便是俗称“耍猴儿”的河南新野猴戏,其历史可以追溯到东汉。早在明清时期,河南新野民间玩猴就已经较为流行。那时,玩猴者多半将这营生作为养家糊口的生计门路,并代代相传至今。
2009年6月,作为一种地方民间文化,新野猴戏被评为河南省“非物质文化遗产保护项目”。可“遗产”的光环并没有笼罩这些漂泊的猴戏艺人。
9月23日,4名新野猴戏艺人首度因“非法运输珍贵野生动物”被刑判的风波还未平息,10月11日,湖南两位猴戏艺人又掀波澜:因为没有野生动物运输证而被驱逐。
“被驱离不是什么新鲜事,外出耍猴的艺人几乎每天都会碰到。”新野县猕猴艺术协会会长张俊然说,“但被判刑还是第一次,现在大家都不敢出去了,害怕。”
作为一项非物质文化遗产,新野猴戏艺人昔日的走街串巷,寨子口吆喝,与现代社会发展的步调并不一致。而利用猴子卖艺谋生的合法性问题也逐渐凸显。
在古代,耍猴被称为“下九流”的行当。而今天,也有不少人把它看成是利用猴子卖艺的“乞讨”行为。加之涉嫌动物虐待,新野猴戏这个延续千年的传统艺术形式被人质疑为“旧俗陋习”。
当传统民间艺术与现代文明出现碰撞时,留下了新野猴戏艺人的困惑:“老祖宗留下来的东西,当宝贝还来不及,怎么就会违法了”。
锵锵戏词还能唱多久?
“都来看都来瞧,河南猴戏来到了,来得早了早点看,来得晚了晚点瞧。”杨贵林在自家院子里拉开了腔。
杨林贵出生在河南省新野县樊集乡鲍湾村,58岁的他已有近30年的耍猴生涯。
在这个村子里,几乎家家都会玩猴。“那都是十几年前的事了。”杨林贵顿了顿,摇摇头说,“现在少多了,没法提。”
“现在也只能在自家院子里过过瘾了。”杨林贵无奈地说。现在,杨林贵家里还有3岁的欢欢和7岁的培培两只艺猴。
“最热闹时,整个新野县有好近万人耍猴。”张俊然说,“现在,只剩下几百人了,猴戏的传承人仅剩一个。”
“在外边不受尊敬,到了一个地方要先说好话,否者人家不让你演。”30年的耍猴生涯,杨林贵天南海北地不知跑过多少地方。“经常被别人赶着走,有一次跟当地地痞起了争执,被人用棒子打,头上缝了4针。”杨村贵扒着头发让记者看。
“以前还是二流,现在可能就要变成九流了。”刚刚从外地耍猴回来的张志杰说。
4名新野猴戏艺人黑龙江被刑拘的事情一出,新野县年纪最小的猴戏艺人于成决定改行,不再耍猴了。
漂泊,该停下来了
有人把新野的猴戏艺人称为中国的吉普赛人,而流浪就像是他们身上的一块烙印。他们不会在任何一个地方长久的停留,因此,江湖对于他们来说是永恒的又是暂时的。但漂泊是猴戏艺人永恒的主题。
他们扒拉煤的火车,一趟下来,连牙齿都成了黑色;他们寻破楼烂瓦,天为被,地为床;他们捡些柴火支起锅,就是一日三餐。
“每年差不多要出去两三次,都是在农闲的时候。”29岁那年,杨林贵第一次带着猴出去。像他这样的猴戏艺人一般都会三三两两的搭伴出去,你来吆喝我来耍。
“逢年过节大家都往家赶,我们是往外走。”杨林贵说,过年的钱好挣,看热闹的也多。杨林贵总是跟儿子搭伴,他们世世代代遵循着“三六九,往外走,七不出门,八不回家”的江湖规矩。
八年前,儿子不干了。“嫌苦,挣不了多少钱。”杨林贵说,“我也老了,干不动了,以后在家看看孙子种种地,挺好。”
以往,新野的猴戏艺人出门前都会去猴王庙里拜一拜,祈佑这一行顺顺利利。而今,猴王庙门庭冷落,全不见往日的风采。只有零星的几位猴戏艺人在唱着流传下来的戏词:“大郎替了宋王爷,二郎替了赵德芳,三郎马踏如泥烂,四郎失落在北方,五郎出家当和尚,七郎万箭穿身一命亡,只剩下我六郎一杆枪!小猴子你细思量,请出六郎装一装,杨家满门忠烈保大宋,朝廷上下皆敬仰!”
可是,这戏词还能唱多久?古老的新野猴戏或许该停下这种漂泊的江湖生活了,经过文明的演进,来焕发新的生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