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古称泉,是一种等值量化的交换工具,也是人赖以生存的重要基础。有道是“举天下一毫之事,非金钱无以行之”。市场经济更如此。但钱亦是杀人不见血的刀,君不见落马之“苍蝇”“老虎”,谁又不是被钱所害?那么,钱到底是个什么东西?对其认识理解最透彻最深刻的,当数唐朝名臣张说的“罪己悟”。
张说才华横溢,历仕四朝,三次为相,但有个毛病——贪财。开元十四年遭弹劾入狱,玄宗派人探望,见“坐于草上,于瓦器中食,蓬首垢面,自罚忧俱之甚”,怜其有功遂赦免。张说悔罪,以钱喻药写下奇文《钱本草》,警示后人。这里,录如下:
“钱,味甘,大热,有毒。偏能驻颜采泽流润,善疗飢寒,解困厄之患,立验。能利邦国、污贤达,畏清廉。贪婪者服之,以均平为良﹔如不均平,则冷热相激,令人霍乱。其药,采无时,采之非礼则伤神。此既流行,能役神灵,通鬼气。如积而不散,则有水火盗贼之灾生﹔如散而不积,则有飢寒困厄之患至。一积一散谓之道,不以为珍谓之德,取与合宜谓之义,使无非分谓之礼,博施济众谓之仁,出不失期谓之信,入不妨己谓之智。以此七术精炼,方可久而服之,令人长寿。若服之非理,则弱志伤神,切须忌之。”
妙哉斯言!短短一百八十多字,便振聋发聩话尽钱之本性及利弊。
其一,钱的本性如何?钱能救人行善,但钱也会害人。“味甘,大热,有毒”,寥寥几字,就给钱这味特殊的药定了位。正由于它能治疗飢饿,解困厄之患,让人过上笑颜常开日子,所以“味甘”,人皆喜之趋之。可一旦上瘾钻进钱眼,就会发热昏头中毒,有些锒铛入狱者莫不是喜钱太甚、热毒太深毁了一生。爱钱有道,要治病留福,又不中毒,非必先察其药性不可!否则,就可能良药变毒药,无异饮鸩止渴。
其二,钱怕谁?唯独“畏清廉”。许多人未折戟沙场,却倒在钱途中,皆因临大利而易其义,失之廉。如果都学东汉太守杨震夜拒十斤金不为动,常怀黎民、敬畏之心,常问“天知,神知,你知,我知,何谓无知”,拒腐蚀、永不沾,当金钱的主人,而不是金钱的奴隶,钱就不值钱了,自身无病就能治钱之病。当下,各种诱惑考验随处可见,群众谈腐“四方焦热待为霖”,犹需领导干部“此地清廉惟饮水”。
其三,怎样对待钱?首先要明白,花钱如下药,不对其症就会乱其效,“冷热相激,令人霍乱”。生财如采药,来路不正,“役神灵,通鬼气”,老天爷都会降罪。有钱不用当守财奴,钱如废纸毫无价值,还遭水火、盗贼惦记。而挥霍乱花钱当败家子,迟早会变成穷光蛋。观古鉴今,无论是工作,还是生活,人人都应谨记。
要不为钱迷、不被钱害,关键在恪守“道德义礼仁信智”。即:坚持正道,用钱要有度﹔守住私德,不把钱当宝贝﹔严恪道义,付出与收入要相应﹔遵循人礼,不贪非分之财﹔为富要仁,有乐善好施之心﹔讲求诚信,一诺千金不违约﹔要有理智,不让钱伤害到自己。只有掌握这“驭钱七术”,钱这味药就会保持良性而不显疟,“久而服之,令人长寿”,反之,则会“弱志伤神”。可谓醍醐灌顶,寓教深刻。
其实,钱本无罪,也无药性。钱如毒药,病根在人自己身上。任何时代,任何人,都有追求物质生活的权利,这无可厚非。可是,对金钱欲望的追求如果没有了“度”,“多米诺效应”就会立刻显现。有俚语民谣为証:“逐日奔忙只为飢,才得有食又思衣,抬头又见房屋低﹔盖下高楼并大厦,娇妻美妾都娶下,又虑门前无马骑﹔将钱买下高头马,家人招下数十个,有钱没势被人欺﹔一铨铨到知县位,一攀攀到阁老位,每日思想到登基﹔一日南面坐天下,洞宾与他把棋下,又问哪是上天梯﹔上天梯子未做下,阎王发牌鬼来催。若非此人大限到,上到天梯还嫌低。”呜呼哀哉!人若是欲壑难填,“三观”毁尽,毫无修身养德之心,即使钱再长眼懂事想造福于社会,也只能长叹有眼无珠,最终由不得自己,露出“抵福于人少,而祸于人多”的狰狞面目。推辞王位而终身著述的明朝乐律、历数学家朱载堉,就曾痛心疾首写下《骂钱歌》,咒骂金钱兴风作浪、毁坏公德良序:“骂金钱:狗畜生!朝廷王法被你弄,纲常伦理被你坏,杀人仗你不偿命,贤才没你不得用,公道事儿被你灭。思想起,把钱财刀剁,斧砍,油煎,笼蒸!”恨不得把钱大卸八块、抽筋扒皮。当钱落入心术不正者手里,社会的公平、正义、和谐就会被毁坏,因此遭到了普通大众的深恶痛绝。
“广厦万间只睡卧榻三尺,良田千亩不过一日三餐。”钱啊钱,命相连。当下每一位为官者为民者,都当深思警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