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故宫修文物》,一部纪录片,火了两年。
最近,电影版《我在故宫修文物》上映,热度延续。故宫文物科技部,这个幕后部门成了聚光灯下的舞台,而王津等文物修复师们,成了网红。
故宫文物修复揭开了神秘面纱,银幕上下,宫墙内外,这样的“工匠”离郑州的我们并不远。
有人套用木心的《从前慢》,来形容他们的工作:“从前的日子过得慢”,“一生只能做一件事”。
有人说,文物修复师是在修复时光碎片。有人说,跟文物在一起,生命被延长了。
琢、磨,静心,修行,“工匠精神”在一件件文物的修复中,传承。
【规矩】
手动、眼动,“入定”
12月28日上午,43岁的杜安坐在修复台前,戴白手套,握着一盏郑州出土的商代兽面纹爵。
他是河南博物院文保中心金属文物保护研究基地副主任,入行23年。
防盗门式的窗户紧锁,日光灯成为主光源。
杜安穿着浅蓝色大褂,戴着白手套,借助放大灯,端详着,轻缓、细致,时不时用手术刀的刀尖轻点腐蚀的蓝点。
对于那几处粉蓝色的锈蚀,他怀疑是粉状锈——青铜器的癌症。
他说,它们会像恶性癌细胞一样,迅速扩散渗透到青铜器内部,“吃掉”青铜器,把珍贵文物变成粉末。
这次“体检”,是为文物进行保存状况评估。
在库房中排队等候的,还有二三十件文物,河南博物院的镇馆之宝——莲鹤方壶、金棺银椁也在其中。
手动、眼动,其他部位一动不动。
杜安说,这是延续着23年前从意大利老师那儿学来的“规矩”。
【稳妥】
稳妥在前,效率在后
仿佛按下了慢速键,杜安的每一步工作,轻轻的、缓缓的。
“这一行,稳妥第一,不讲究效率。”他说。
对于这一说法,新人胡晓宇已小有感触。
到这个部门近俩月,他只完成了一件事儿——粘好了一座陶仓楼屋檐上的一道缝。
杜安说,文物修复,从陶器入手。
粘好一道缝,怎么能花这么长时间?
杜安介绍了正式动手修复前的“准备工作”:拍照、测量每个部位的尺寸、绘图;采样、制订分析方案;分析测试、保护材料和方法的实验;制订完整的保护修复方案;报批方案……等方案批复后,才能动手修复。
“按部就班修复一件文物,最短也要一个月。”杜安说。
在实验室的柜面上,摆放着7台仪器,打磨、抛光、注塑等。
他说,这些仪器都用于取样做“活检”阶段,真正修复时,还是手工操作为主。
“所有的创新都没法马上运用到文物上,现在使用的修复方法,大多是几十年前的,经得起考验的。”他说。
比如,给青铜器除锈,虽说有超声波清洗机,但很多时候,还要手持手术刀轻刮。锈层是慢慢形成的,所以去锈也要一层层来。
“动作要轻,面积要小。”杜安说,一边刮,一边还要做“选择题”。这是有害锈还是无害锈,深度如何,力度怎样?
有时一天下来,刮了成百上千遍,就清掉一块指甲盖大小的铜锈。而去掉工作除锈必备的护具——N95防雾霾口罩,鼻孔绿了。他说,有次修复一件粉状锈严重的青铜壶,他花了近一年时间。
而“前辈”王长青带领团队修复云纹铜禁,花了近3年时间。
【体检】
给文物拍X光片“探伤”
精雕细琢,靠的是一代代修复师传承下来的技艺。
现代技术也要与时俱进。
杜安指着爵上的一处锈蚀的纹路说,怀疑那里有裂痕。
要想确诊,就要给文物拍X光片“探伤”了。
杜安介绍,要把文物拿到地下库房,用便携式X光机拍片。
“X光照射方向要朝着厚墙,人在25米外远程操控。”他说,即便这样,修复师也要穿上铅衣,以防射线伤害。
像这样的“高精尖”“体检”仪器,还有很多。比如,金相显微镜能看清金属组织,鎏金、贴金,看得一清二楚。
【修复】
有的“伤”要用“古法”去修复
去锈蚀,是金属文物修复的“常见病例”。
如果残损、脱落,则要用“古法”修复了。
杜安说,比如,贴金修复要用金箔、大漆手工贴制;鎏金是汉代工艺,修复要用水银和金;青铜器修补则要用商代的技艺,铸造一块“配件”……
而修复的最高境界,不是“焕然一新”,也不是“严丝合缝”。
他解释,保护性修复是要保持文物本身含有的完整信息,给文物延寿。
既要留住沧桑,又要留住“伤痕”的过往,修复效果要达到“远观一体,近观有别”。
“紧贴着展柜能看出修复痕迹,离开10厘米就看不出来了。”他这样描述理想的修复效果。
【功力】
多年磨一剑 不容有失
给价值连城的文物做修复“手术”,万一失手,损失难以想象。
可杜安说,自己从未失手,也不允许失手。文物修复的各种准备、方案已经最大限度地降低了失败的可能性。做文物修复的人,要稳重,耐得住寂寞,不能粗枝大叶,另一方面还要有“灵性”。
“这一行,至少五年才能 进门 .”他说,经专业训练打磨、修炼,修复功力也磨得差不多了。
对文物的保护性修复,杜安有自己独到的见解。他说,这是“逆天而行”,难度可想而知。
他用历史的眼光来看待这个问题:对青铜器来说,从矿石被打造成器具,再经过岁月的留存,成为文物。按历史定律,它终将回归原始的状态,成为一摊锈蚀。
而修复,就是要终止自然历史发展的过程,留下人类活动的痕迹,“不让金属文物在我面前灭失。”杜安说,这是他最想做、也能做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