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旗渠有很多段都是在悬崖峭壁上修筑的,这都是当年林县人系着一百多斤重的麻绳,悬挂在半空中,一锤一锤凿出来的。
动工以后,资金需求越来越大。为了把漳河水早日引到家门口,林县人想尽了办法。买水泥太贵,他们自己建水泥厂生产水泥,整个工程所用的6705吨水泥,有5170吨是林县人自己生产的;缺少炸药,生产队便多积有机肥,省下的硝酸铵配上锯末、干牛粪碾碎制成土炸药;钢钎造不了,大伙就力图节约,长钎磨短了就当小撬用,小撬磨短了就捻成手把钻用。在资金最困难的时候,县委抽调了30多名干部,成立了劳力管理组,组建工程队,到其他城市承揽工程,赚钱弥补修渠资金的不足。据统计,当年就有31000林县人外出搞建筑,挣回经费1800万元。
1960年11月,中央发出通知,全国实行“百日修整”,基本建设项目全线下马,红旗渠也面临停工的危险。
当时,山西境内的渠道刚竣工,正在修筑从河口至木家庄的二期工程。如果停下来,整个工程很可能就会因此夭折;如果不停,又违反中央政策。最后,杨贵提出了一个折中的办法:绝大部分民工回生产队修整,留下300多名青壮劳力,继续开凿二期工程的咽喉——600多米长的隧洞青年洞。“中央要求修整,是因为当时粮食紧张,停止工程建设,全力保证老百姓的生命。但那时我们还有几千万斤储备粮,中央指示要执行,工程也不能停。青年洞的作业面很小,上不了很多人,即使在正常年份,也要凿很长时间。留些人先啃下这块硬骨头,等形势好了,再大批上人修明渠。”杨贵说。
他告诉记者,在三年困难时期,红旗渠的建设没有中断一天,而且在1961年最困难的时候,还拿出了1000万斤粮食支援灾区。
林县为什么有这么多储备粮?杨贵说,这主要得益于“大跃进”期间他没有跟风,“报的产量比较实”。他记得有一次新乡地委、专署召开县委书记会议,让各县汇报小麦产量,杨贵报了一个比较低的数字,“我汇报完后,专员很生气,说就是躺着睡觉也能产那么多!像这样,林县就根本没有‘大跃进’!” 杨贵一度被批判为有意瞒报,右倾思想严重,但他坚持不能说瞎话,“有些县报的高,水分很大。你报的多,国家购的就多,留下的自然少了。” 结果,在河南发生大规模饥荒的年代,“林县没有因为修渠饿死过一个人”。
“修一条红旗渠有什么了不起?”
开凿青年洞时,上级经常派人下来检查。为了应付检查,施工青年们在路边安置了观察哨,一旦发现有小车经过,立刻挥动红旗,示意洞内的人停止施工。等车走远后,又继续干。
尽管如此,还是有人到上面告了杨贵的状。1961年7月,时任国务院副总理的谭震林在新乡纠正“大跃进”造成的“左”的偏差,一听林县县委不顾群众死活,还在大搞红旗渠建设,非常生气,随即指示地委撤了正在新乡开会的林县组织部部长路加林的职,还准备撤杨贵的职。杨贵回忆说,“结果把我叫去开会,会上我讲了林县的实际情况,谭副总理听了立即派人到林县调查。调查结果证明我讲的是实话,才恢复了路加林的职务。”
1965年4月5日,林县人经过5年艰苦奋斗,凿通了最艰险的红旗渠总干渠。随后杨贵又带领大伙用了1年时间,修筑了3条干渠,正当他准备一鼓作气建设配套工程时,“文革”开始了。“文革”中,一些造反派诬蔑红旗渠是“黑渠”“死人渠”,杨贵也被打成“走资派”撤职罢官,长期遭受批斗毒打。好在林县群众暗中保护杨贵,给他兜里塞鸡蛋,往他怀里揣烙饼,把他从造反派手里抢出来送到山西劳模李顺达家,后又辗转送往北京,让他躲到了新华社记者方徨等人的家里。不久,新华社和《人民日报》几位记者联名写信给周恩来反映杨贵的情况,周恩来指示河南把杨贵保护起来,他这才得以回林县,组织建设配套工程。
1969年7月6日,历经10年的红旗渠工程全面竣工。但仅仅过了100天,省里军管负责人又在林县组织批杨贵,说“红旗渠是唯生产力论的活标本”“杨贵穿新鞋,走老路”。这些人还攻击“杨贵修了一条小小的红旗渠有什么了不起?红旗渠对外惊天动地很凶,对内灰心丧气很空”。又是周恩来知道后,立即要河南省委常委、省军区党委常委和杨贵来北京。他拉着杨贵的手质问那个军区负责人,你为什么反红旗渠?为什么整杨贵同志?
1973年,杨贵在党的十大上当选为中央候补委员,并随即到北京参加中央读书班学习马列主义。在学习期间,周恩来又提名杨贵到公安部工作。最初,他不愿意去,觉得自己没有经验。当时兼任公安部部长的华国锋劝他说,不熟悉不怕,我也没经验,有事咱们共同商量。在公安部,杨贵又被卷入他更难以把握的政治漩涡。最后,深受“四人帮”迫害的杨贵被说成是“‘四人帮’的人”,长期接受马拉松式的审查。直到2006年3月,中央才批准了他的职级为副部长级,享受中央、国家机关部长级医疗待遇。
上世纪90年代,杨贵两次回林县,都受到群众潮涌般的欢迎。2002年6月,杨贵应邀参加新落成的红旗渠纪念馆开馆仪式,人们冒雨赶来看望杨贵,排起了长队,就是来见个面,跟他握握手;有人怕他着凉,还给他带来了衣服;离杨贵住处约五六里的陈改莲则非要拉杨贵到她家吃饭,说杨贵“文革”挨斗在她家没吃好饭,几十年来她一直心不安。 (本文参考书目:《杨贵与红旗渠》)【原标题:杨贵与红旗渠的风风雨雨:修渠没有饿死一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