忆念中的感悟 怀念父亲陈明义(2)
2013/9/16 16:46:12 点击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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讲你毕业以后回西藏,是不是啊”父亲回答:“是”贺龙高兴地拍着父亲的肩膀说:“陈明义同志,你做得很好,精神很高尚,有的干部不愿意去西藏,有的下了命令都不走,你却主动争取去,不讲条件,给大家带了一个好头!”
父亲的选择无疑是崇高的,但是为了这个崇高的精神牺牲家庭,放弃好的待遇和升迁的机会,付出的代价不是太大了吗?在父亲晚年,当我向他谈到深藏在心中的这种困惑,父亲久久沉默着,然后他说:“西藏这个地方,总是要有人去,如果我们去了,其他人就可以不去了。”这就是我的父亲,一个普普通通的共产党员,一个非常平凡的老红军战士,他没有什么豪言壮语,却有着博大的胸怀。我可能永远达不到他的思想境界,但是我会永远珍惜父亲留下的这笔宝贵的精神财富和他做人的原则。 2002年5月24日,是一个很平常的星期五,许多人都在准备欢度周末假日,而我却熬过了一生中最难忘的一天。
下午,我接到父亲陈明义病危抢救的通知,迅即和母亲、妹妹一起忐忑不安地驱车赶往军区总医院,黑色的28号奥迪军车闪烁着应急灯向天回镇狂驶。当我们到了内四科五病区,平日热情招呼的医护人员,今天忽然变得沉默寡言,一种不祥的预感立刻袭上我心头。走进二病房,我惊悸呆愣了,只见心脏监护仪的液晶显示,成了一条绿色的水平直线,父亲已经停止了呼吸,静静地躺卧在床上。此时,小闹钟的指针定格在14点10分。母亲和妹妹是女人,更是亲人的亲人,她们扑上去死死抱住父亲,失声痛哭,悲痛欲绝。而我,一个平时自认为坚强的男子汉,面对此情此景,为了不失控失态,用牙狠狠咬住舌尖,但眼睛却不能聚焦,清晰的视线一下子变得模糊,脆弱的泪水顿如泉涌,潸然而下,对慈父52年堆积的感情,顷刻间宣泄得酣畅淋漓,就像他遗书中所说,是“难舍的永别”啊!
透过双眼,我看见父亲病榻左右两边的桌子和灯柜上,各放着两张大照片。记得那是去年5月23日,摄影师高英熙同志和我一块儿到总医院探望父亲,特意送了老首长两张装在精美相框里的个人作品,《远眺四姑娘山》和《仲夏荷塘》。四姑娘山在四川省阿坝州小金县,这里是1935年红军长征走过的地方,当时父亲还是18岁的“小参谋”,那里留有他战斗的足迹及年少的身影;荷花,正如北宋文学家周敦颐所颂,它“出淤泥而不染,濯清涟而不妖”,亭亭净植的水中芙蓉,以其品格廉明,情怀玉立备受人们崇敬仰慕。或许是以上的缘故,父亲非常喜爱这两幅十五寸的彩色风景照,并分别配写了两句古诗,前面是“窗含西岭千秋雪”(唐·杜甫),后者为“映日荷花别样红”(宋·杨万里)。在这之前,他曾因疾衰竭的折磨夜不能寐,而现在,有巍峨的山峰作陪;有高洁的荷花相伴,父亲终于合目闭眼,平静安详地长眠了。
父亲政治坚定、坦荡无私、习文好读、平易近人,他以自己为党的事业追求奋斗,毕生奉献的价值观,对人生作了最好的诠释。他溘然长逝,永远离开了我们,国外留学的孙女从大洋彼岸回来了;战友的遗孀抬着用革命老区的小米粘制的花圈走来了;身残志坚的英雄坐着轮椅被人推来了;拄着拐杖相互搀扶的退休干部也来了;从部队到地方、从军官到士兵,全都沉浸在无尽的哀思和极度的沉痛之中。大家不约而同地汇集在肃穆的灵堂,凭吊他、缅怀他、赞誉他,说“陈五号”下级对他的尊称是个好人,是位好领导。一个像他这么优秀的人,内心世界蕴藏的东西是我们旁人无法想像的,有些也是我们很难体察和理解的。他的情感、他的思索、他的爱好、他的快乐,都随他而去了。作为他的儿子,我悲恸,悲恸天妒将才,他走得越远,我越觉得他与我血肉相连。他给我们全家每个人的生活都留下了巨大的空白和缺口,有的是我们根本不可能、也没有机会弥补的,对他的怀念将伴随我的一生,直到我去和他相见,一路同行。我自信他依然以某种形式存在,正注视着我,关爱着我,那是一种永在。父亲的人格魅力和情操风范,毫无疑问会影响他的子子孙孙,一代又一代。
悼念厅气氛凝重,父亲在有机玻璃的灵柩内安然熟睡,崭新的军服上覆盖着鲜红的党旗,这红旗从大别山飘向祁连山;从挺进中原飘向雪域高原,红旗把他辉映得脸庞绯红,容光焕发。青翠欲滴的小松柏和浅黄芬芳的万寿菊簇拥在周围,黑色的挽幛和白色的哈达,圣咏着滚滚人潮诀别的千言万语。4位解放军仪仗兵神态庄严,他们把父亲轻轻护送到火化间,怕惊醒了辛劳的首长,希望他再多休息一会儿。我紧偎在父亲身旁,用颤抖的手抚摸他稀疏的白发;用干裂的唇亲吻他苍老的额头,小声问:“知道吗?我在哭泣,在吻别,在呼唤心中最深爱的亲人,来世我还作您孝顺的儿子。”
如果说医院的产房是人生的起点,那么这里应该就是人生的终点。从起点到终点,人的一生竟然是这样短暂,短得什么事都像发生在昨天。俗话说,人一辈子生老病死,在所难免,是自然的客观规律,早晚会有这一天。但这天真的来到时,才感触了什么叫残酷的震撼和承受的极限。
2000年1月10日,父亲患病入院,前后近两年半之久,他多次提出想回家看看,呆上几天。他期盼那个小院子的一草一木、一砖一石,渴望与妻儿子女团圆欢聚,但为了治疗和健康,医生没有同意。今天,他终于回来了,到家了,见到了牵挂恩爱的家人,回到了他日夜惦记的鱼池边、菜地旁、盆景园、果树下,这里的一切对他是那样熟悉,亲切。尤其是父亲偏爱的栀子花,它们整齐地排成两行,以雪白的花、碧绿的叶、沁溢的馨香,夹道迎接归来的主人。可令人痛心遗憾的是,他完好的躯体已不复存在,我手捧红木骨灰盒,低头无语、步履沉重,耳边仿佛回响着顺子演唱的歌曲《回家》:“不明白,为什么你离开了我,没有你的电话,没有一封信。我每天晚上在这里,哪里也不想去,可惜失去了你,可是我好爱你。永远别说分手,不要一去不回头,再多痛苦的等候也要忍受,慢慢的我热泪淌下来。回家,马上回家,我需要你,回我身边……”音乐的旋律在他回家的路上延伸。
我走进父亲简陋的房间,心底一阵酸楚伤感,在清理他遗物的时候,除了满满的两架书籍和文房四宝,我看到了以下物品:
1952年,他赴朝鲜参观志愿军战果,途经北京在西单买的一只镶皮帆布箱;
1953年,他向西南军区贺龙司令员汇报工作,在重庆买的一个金属香皂盒;
1957年,他到北京高等军事学院学习,在军人服务社买的一把张小泉水果刀;
1978年,他去首都出席第一届全国科学大会,在王府井买的一套红都中山装;
1982年,他陪同国防部长张爱萍上将下基层视察前,在成都买的一双三江老布鞋……这些东西,时间长的用了半个世纪,短的也用了整整20年。一双普普通通的布鞋,缝了又缝,补了又补,鞋头上先用布补,最后用半块皮子补,补得变了形。这就是将军的生活作风,这就是父亲留下的一笔财产,留给我们后代的宝贵无价的精神财富。
在父亲陈旧的公文包里,偶然看到了一封36年前我给他写的信,出人意料地放了这么久,放得这么好。信封上盖着“免费军事函件&rd
责任编辑:C009文章来源:中国西藏新闻网 2003年07月26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