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靖华在列宁格勒
2013/7/30 18:32:33 点击数:
【字体:大 中 小】
曹靖华(1897—1987)是五四运动以来我国翻译介绍前苏联革命文学的开拓者。他曾两度赴苏联留学和从事教学工作,回国后在多所大学教授苏联文学,新中国成立后在北京大学创办俄罗斯语言文学系并长期担任系主任,可谓一生与苏联有着不解之缘。曹靖华第二次赴苏联是1927年—1933年,先在莫斯科中山大学任教,后去了列宁格勒,同时在列宁格勒大学东方系和列宁格勒东方语言学院教书。
20世纪20年代末30年代初的列宁格勒,生活极其艰苦。曹靖华在回忆当年他如何与苏联人民一起共患难时说:“当时的生活情况,在鲁迅给我的信中有几句话透露出来了。鲁迅在1931年的信中说:‘这里(指上海)已经冷起来了,那边(指列宁格勒)可想而知,没有火炉,真是很为难的……兄之劈柴,不知已领到否?此事殊以为念。’这些现在有的人不理解,说怎么谈起了劈柴问题啊?”他解释说:“那是燃料,当时苏联生活极艰苦,连劈柴也是定量分配的。他们那里烧壁炉,现代化的暖气是想象不到的,劈柴是在半夜用电车从郊外运到市中心伊萨克大教堂门前的广场上,每个人按户口本领取。每次运来的不多,一次领不上就要挨冻了!所以必须半夜起床,在寒风中去排队……”
有人问曹靖华:“当时鲁迅先生是否也给您寄过吃的?”他说:“不能寄,当时苏联要集中力量搞建设,凡与建设无关之物,一律不让进口。”
当有人又问他:“当时您一家几口人?住在什么地方呢?”
曹靖华回答说:“我们一家三口:我,我的爰人和我一岁的女儿……”他接着说:“一开始我们住在南郊工农速成中学的宿舍里,后又搬到北郊。列宁格勒的冬天长的很,日子是很难过的。只有夏天去一下普希金时代的‘皇村’,后来改为‘儿童村’,在那里休夏……列宁格勒是座文化古城,风景优美,尤其是涅瓦河两岸,给我的印象很深。”
曾采访过他的崔永昌问他:“您翻译绥拉菲莫维奇的《铁流》就是在那样困难的条件下进行的吗?”“那是鲁迅约的稿子。这本书就是在天寒地冻的条件下完成的。当时穿着胶鞋,苏联的胶鞋里边是呢子的,外面是胶的,这种鞋很保暖,冬天在家里也穿着,头上戴着皮帽子,身上穿着皮大衣。小说译好之后,还要复写三份,当时苏联的纸又粗又厚,用的又是铅笔,一笔下去要力透五层,一部小说抄下来,手指上都起了很厚的茧子。不仅《铁流》如此,高尔基的《一月九日》、聂维洛夫的《不走正路的安德伦》也是这样译成的。”
曹靖华在列宁格勒做的另一件很有意义的事情,便是为鲁迅先生搜集苏联的版画。由于翻译苏联文学作品,曹靖华在列宁格勒结识了一批苏联作家,他曾向人谈起对拉甫列涅夫的印象。他说:“因为翻译拉氏的《第八十一》,有一次登门拜访这位作家。拉甫列涅夫为人忠厚,热情接待了我这位中国译者。拉甫列涅夫参加过苏联国内战争,对波罗的海舰队的水兵生活很熟悉,他以海军生活为主题的剧本《决裂》是一部成功的杰作,在列宁格勒话剧院上演,经久不衰。”
曹靖华还说:“与苏联著名作家法捷耶夫有过两次见面。第一次是在(20世纪)30年代初的列宁格勒,在郊区一个大工厂里举行文艺报告会,当时正值苏联实行第一个五年计划时期,人民生活还很艰苦,但他们意气风发,充满了为建设国家而献身工作的可贵精神。苏联作家也与人民同呼吸共患难、与劳动人民保持着密切联系,经常到工厂、农村作报告。那天的报告会上,法捷耶夫一身戎装,足蹬长筒皮靴,丝毫不减十月革命初期在远东游击队的战士本色。当时我想,只有在与白匪进行殊死搏斗中,在战场上经历了炮火考验的人才能写出像《毁灭》那样的优秀作品。”
曹靖华与法捷耶夫的第二次会见,是在1949年。当时法捷耶夫率苏联文化艺术科学工作者代表团来华参加中华人民共和国成立的庆祝活动,曹靖华负责接待该代表团。10月2日,在北京怀仁堂参加完活动之后,他陪代表团连夜去天津。在火车上,在群众大会的露天会场上,他们倾心话旧。法捷耶夫多次谈到:“我的小说《毁灭》蒙最好的世界大作家鲁迅亲笔译成中文,我终身感到莫大荣幸!”而中文本《毁灭》的插图及作者的彩色像则是曹靖华在列宁格勒搜集寄给鲁迅先生的。
曹靖华对中苏文化的交流,一直十分关注。新中国成立后,他曾长期担任中苏友好协会全国理事会理事兼北京市分会副会长,中国苏联文学研究会名誉会长等职,也曾多次到苏联访问和接待苏联代表团,从接待以法捷耶夫为团长出席我国开国大典的苏联文化代表团那一天起到文化大革命前,凡是到我国来访问的苏联作家几乎都要拜会曹靖华,他为推动和发展中苏文化交流和两国人民的友谊做出了巨大的努力,博得了苏联人民的尊敬和爱戴,在苏联享有崇高的地位。1987年5月,苏联驻华大使特罗扬诺夫斯基代表列宁格勒大学授予他名誉博士学位。就在他去世前的一个月,8月8日,特罗扬诺夫斯基大使受苏联最高苏维埃主席团和葛罗米柯主席的委托,授予曹靖华教授“各国人民友谊”勋章,以表扬他在加强中苏文化合作和传播俄苏文学方面的卓越贡献。此时,曹靖华已处于弥留状态,但他以最后的精神力量,迫使自己神志清醒,见到苏联大使时,90岁高龄的老人仍用俄语向他问好,客气地请客人坐下。当大使把勋章和证书放在他的床边时,他还用俄语说了一句“非常感谢!”苏联贵宾不想使老人过于疲乏,就握手告别,曹老又用俄语说:“再见!”苏联大使感动得泪光盈盈。陪同苏联大使一起前来的中国作协常务书记鲍昌、北京大学副校长罗豪才以及国家教委负责人等一行人也一一上前去向曹老祝贺并握手告别,当最后一个人走到曹老床前与他握手告别时,看到曹老的眼睛里闪着最后的光芒,他似乎还有许多话要讲……石耘;崔永昌【原标题:曹靖华在列宁格勒】
责任编辑:C009文章来源:人民政协网 2011-02-2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