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者看到在耿占春写的《隐喻》一书中,广泛涉及民间文学、心理学、哲学、语言学等多种学科知识,并且他还进行崭新的理论阐释,问及耿占春是如何做到将这些知识灵活运用的,并且书的理论性强,想请他谈谈在创作前都做了怎样的准备,而平时,他又是如何进行创作的。耿占春诚恳而谦虚地对记者说:“真是过奖了。说实话我这一代人的成长经历与环境已经决定了我们很难有多大的学术成就,20岁之前只有毛泽东语录可读可背,当时是‘文化大革命’期间,差不多只有这一种书是合法的读物。若说我还能够写一些有意思的书的话,是一种对知识产生的饥渴感,一种对世界产生认知欲望,以时髦的话说是一种知识里比多的驱动,一种生命的紧迫感,希望能够通过永不终结的思考、通过一种生成性的心智生活进行自我完善与提高,使生活变得富有意义。”
三
如今,开封成了耿占春的家,他对这座闻名遐迩的古城产生一种归属感。采访耿占春教授的时候,同是在文学圈里有影响的作家、应邀到河南大学作教授的刘恪,也在现场。当记者问耿占春说:“怎么在外处理过事情后,这么快回到开封?”刘恪教授笑着替他回答说:“我们的家都安在开封,在外奔波后,当然想尽快回到这里。”记者感到耿占春是思维敏捷的人,对于提问能够快速准确地做出解答,说到这,刘恪哈哈一笑说:“若是思维不敏捷,那就不是他了。”
记者想请耿占春谈谈在开封工作、生活、创作的情况。对于能有机会说说这些,耿占春显得很开心。他说:“我是在2002年来到河大,那个时候好多大学内外的学人都在寻找更大的城市、更大的大学。而当时河大的校长打电话请我来,我就来了,而且一晃就已经过了十几年。”他认为中国的地域差异并不仅仅是地理空间,还是社会空间、经济空间或许还是政治空间与学术空间,地域之间充满差异:学术的、经济的和政治的等,很明显,有一些地域是特权地域,一个人只要挤进那里就能够分享很多学术的、经济的和其他权利的好处。但耿占春知道自己最需要什么,他需要的是安静和时间,需要友善的同行和好学的学生,这些他在河大、在开封都得到了。耿占春讲,每天出门就看见铁塔,走在古城墙下,走在河大建校初期那些典雅的建筑之间,一种愉快的体验古今文化交融的意识,让他喜欢在这里散步或与朋友闲谈。在河大的这些年,他写了并已出版一些理论与批评方面的书,目前手头尚有100多万字没有出版的思想札记,也大多是写于这个时期,比起他已经出版的著作,这是他觉得最有意义的,而且他还在一直写下去,在写法上它们有点像南宋哲学家朱熹和吕祖谦合编的理学入门书《近思录》或明末清初著名学者和思想家顾炎武的代表作品之一,也是十七世纪中叶我国知识界一部足以反映时代风貌的学术著作《日知录》那样的非体系化的风格。从“文化大革命”结束到现在的这30多年,成为他个人写作与思想的原始场景。“阅读其他时代、其他民族的著作,对我来说都像是这30多年的一部‘阅读寓言’。我希望自己的写作成为这30多年还有正在延续下去的岁月的一个兼具感受力、想象力与认知性的表达。”
漫步走过河大校园,记者与刘恪以及他们的学生李海英博士应耿占春之邀,来到一家书店看书。耿占春告诉记者,平日他在书店消磨掉不少业余时光。尽管此刻书店的顾客并不是太多,但是耿占春由于多年来养成的习惯,这样一位外表粗犷的大胡子男士,他在公共场所还是尽量压低声音来谈话。记得《紫色菩提》一书中提到过胡适之对朋友是:柔和如水,温如春光。因为他的澄明,他能感到人类最需要的就是博爱与自由——此刻的耿占春即是如此。是啊,人生经由不断地抉择,而塑造出自己的风格。风格指一个人言谈举止有一定的原则,并且知道为什么这样做、这样说,不会轻易受外在环境的影响。
绿茶袅袅地冒着热气,午后的阳光透过窗户在地上投下斑驳的影子,一排排的书籍散发着油墨清香,这样的求知环境是耿占春喜欢长待的地方。他告诉记者看书久了,他会出门到处走走,喜欢往一些偏远的地域去,对那些地方的认知构成他体验现实感的必要部分。
探寻书本以外的未知世界,用眼去仔细观察,用心去认真体会,用脑去理性分析,用笔去生动记录,他在用实际行动来实现“读万卷书行万里路”,一路探寻,开阔了他的视野,清晰了他的思路,也使得他的心智更加成熟。每天,除了写书,他还要坚持写一些手札类的东西,是对现实生活的一些记录,所思所想中透出一股股的灵气。如此,一年下来,他的札记能积累在10万字左右,这是恒心与坚毅的一种体现。这就有了上述所说的100多万字的思想札记。
为了活跃一下采访气氛,记者向耿占春问道:“说一句题外话吧,台湾女作家三毛在她的书中讲长着大胡子的男人都是害羞的,请问你为何要留大胡子?你是理性的,但为何会留有这样在别人眼中‘标新立异’的大胡子呢?在别人眼中,这是否有些格格不入啊?”严肃惯了的耿占春大概没想到记者会提这样的问题,他稍稍一愣,接着哈哈一笑,说:“这个问题有意思,我从来没有想到一直留胡子是个问题,可是多年来一直有人提。当年大学毕业刚到公社参加工作的时候,我所在的公社书记提醒说,小耿你留胡子影响政治进步啊。后来调到省文联,一位副主席好意批评我说把胡子剃掉吧。我开玩笑说,这个不归你管,哈,这是自然现象。这位副主席说,啥自然现象,你这是颓废现象。记得鲁迅也写过一篇文章论留胡须,以回答人们的反复提问,我是不是也要写上一篇呢?呵呵。美国家喻户晓的‘明星’作家苏珊·桑塔格也说不喜欢三种人:独裁者、恐怖分子和留胡子的男人。哈哈。在我看来,这纯属偶然性与偏好,没有惊骇世俗的念头。”在愉快的言谈中,记者代表关心耿占春的读者与他结束了关于大胡子问题的探讨。
在我市仁和小区、耿占春家的外面,原来是一大片荷塘,后来是一片杨树林,他觉得它们给自己带来的是一生中最安静的阅读与写作时刻。他笑言,“这回想起来真是我生命中‘仁和的时光’。”天长日久,窗外的一切事物与细节都不知不觉地进入了他的写作范畴,进入了他笔下的诗和札记等作品中。采访结束后,耿占春这位资深的文学评论家祝愿我们所在的这座城市变得更干净、更文明,更能让人感受到生活在这里的体面、愉悦与尊严。
图①为耿占春在新疆奥依塔克冰川下。图②为刘恪、耿占春、李海英在河大校园(从左至右)。图③为耿占春和女儿在库车(举世闻名的龟兹文化发祥地)旅游。
图①、图③由耿占春提供,图②由本报记者杨洁摄。作者:杨洁【原标题:耿占春:理性与个性兼具的学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