豫西童谣曰:“张打铁、李打铁,打把剪刀送姐姐。姐姐留我歇,我不歇,我要回去学打铁。”童谣描写一个懂事的弟弟,去已经嫁人的姐姐家送一把剪刀,姐姐留他歇息,他却急着回家学打铁。
小孩子学习劳动技能,都是从模仿开始的,并融入游戏当中:“三岁伢,会栽葱,一栽栽到路当中。过路的,莫动手,等它开花结石榴。”这首童谣,描写三岁儿童学栽葱,他固然不知在路上栽葱难以成活,但他热爱劳动的可爱与可笑的形象,活灵活现地展现在人们眼前。而成年人也懂得保护小儿劳动的积极性,提醒过路人不要拔掉葱,要“等它开花结石榴”,充满想象力和美好的希望。
“哈巴狗,走小路,小路窄,喊大伯(豫西读“柏”音),大伯在家磨大麦。喊二伯,二伯在家磨小麦。喊姑姑,姑姑在家打糊涂(黏稠的粥或糊涂茶)。喊小孩儿,小孩儿在家生豆芽儿。喊小妮儿,小妮儿在家喂小鸡。喊奶奶,奶奶在家择韭菜。喊妈妈,妈妈在家纺棉花。”
这首儿歌中,出现了“大伯、二伯、姑姑、小男孩、小女孩、奶奶、妈妈”7个角色,无一不在劳动——劳动最光荣,这是古今成人向小孩灌输的道理。只是过去的劳动儿歌含蓄,多用启发和暗示手法,如今的劳动儿歌则直白,直接教育儿童要热爱劳动。如:“小朋友,爱劳动,柜子脏了擦干净。扫扫地,擦擦桌,我们都是好宝宝。”“太阳光,金亮亮,雄鸡唱三唱。花儿醒来了,鸟儿忙梳妆,小喜鹊造新房,小蜜蜂采蜜忙。幸福的生活从哪里来?要靠劳动来创造!青青的叶儿红红的花,小蝴蝶贪玩耍,不爱劳动不学习,我们大家不学它。要学喜鹊造新房,要学蜜蜂采蜜糖,劳动的快乐说不尽,劳动的创造最光荣!”
旧时劳动儿歌中,也有一些是反映劳动者的艰辛的:“黄花苗儿生来苦,你娘嫁到河南府(河南府治所在洛阳,此指嫁到洛阳境内),白日下地拾柴火,黑夜起来磨豆腐。两眼熬成鸡屁股(眼睛通红有眼屎),不得吃一块热豆腐。”过去,不论是出嫁的女子还是待字闺中的少女,家务劳动量都很大:“小蜜蜂,浇菜园,浇里快,胳膊酸;浇里慢,菜叶干。爹坐州,娘坐县,哥哥坐的金銮殿——可知妹妹好作难!”
这些儿歌大多出自妇女之口,所以儿歌不单单属于男孩子,女子创作的也不少,尤其是家务劳动儿歌,颇受女孩儿喜爱,单是纺花、织布两项劳动,豫西就有很多儿歌。其一:“足蹬大宝圆上圆,生铁锭子拉大弦。一盏银灯头顶照,一下纺到二更天。嗡嗡嗡,不断声,天明纺个水蜻蜓。叫公公,你称称,一称压住定盘星。纺来二斤好棉线,长街卖了三百钱。头份吃,二份穿,剩下一份去行善……”
过去,女子晚上还要纺棉线,豫西叫“纺花”,一般都有定量,有些婆婆怕儿媳妇偷懒,事先把棉花称一称,纺成线穗子之后再称一称,几斤棉花纺几斤线穗子,有一定比例,最后由公婆验收。这是非常辛苦的劳动:夏夜为省灯油钱,女子把纺车放在月亮地,趁着月光劳作;冬日在屋内纺花,脚边却不舍得放炭火,一双小脚冻得像猫抓一般疼,只好两只脚交叉着取暖。而这首儿歌中,妇女视纺花为乐趣,将其比喻为“足蹬大宝圆上圆,生铁锭子拉大弦”,好像拉弦一样快乐。
若遇到笨媳妇纺花,就会闹出笑话:“七斤油,八斤蜡,纺个线穗儿枣核大。纺到半夜肚里饿,半斤锅饼吃十仨。蹲到茅子(厕所)屙一泡,四个猪娃撑死仨。剩下一个没撑死,光会叫唤不会爬!”这其实是夸张手法,是为让艰苦的劳动轻松化。
关于织布,豫西有一首非常高雅的儿歌,赋、比、兴等创作手法都用上了:“四四方方一座楼,几天也难走到头。身坐在金銮宝殿,手摇着鹅翎子船,脚蹬着吱呢吊板,眼观着细布白面……”织布机,如今的年轻人没见过,洛阳民俗博物馆内有一架,长方形,木结构,长短如一张大木床,前端高近两米,后端约有半人高织布人坐于其中(座位在后端),就像坐在一座楼内,双脚频繁地踏踏板,此起彼落,带动机关,使经纬线一张一合,织出布来。这首歌谣表达了妇女织布时的愉快心情:她操控织布机,像皇帝身在金銮殿;手摇脚蹬,布匹渐增,看着自己织出来的白布,就像看到白面一样,无比欢欣……
野外劳动,贴近自然,这方面的儿歌更有诗情画意:“清早起来露水多,二八佳人摘豆角。一篮豆角未摘满,趟湿花鞋在奴脚。趟湿花鞋鞋更俏,两朵莲花水上漂。”这是流行在新安一带的歌谣。偃师一带流传的歌谣内容稍有变化:“早上起来露水多,二八佳人摘豆角。一篮豆角未摘满,趟湿绣鞋和裹脚(裹脚布)。趟湿裹脚容易洗,趟湿绣鞋颜色落。”
劳动者创作的歌谣,竟用了文绉绉的词“奴脚”,而“两朵莲花水上漂”,是形容三寸金莲移动时的情形。还有一首,也是写摘豆角的:“拍、拍、拍豆角,南坡有块好豆角(一块豆角地的意思),摘一篮,煮一锅。鸡来叨,狗来舔,你一碗,我一碗,案板下,藏一碗,急得小狗乱叫唤……”【原标题:新旧劳动儿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