远年间,富庶的宝丰来一新县令,依老规矩,上任伊始务须一看县志,二拜土地,三会乡绅。
细读县志可知辖属内山岭河川,土肥地贫,龙脉走向,水脉纹络,旨在“察其境,置其心”;其二可知邑境民风民俗,以及历代人口的繁衍轨迹,好将己身置民土之中,以利资治和执事。由此可见,仕道徙途,熟知邑域人情风貌最为重要。拜土地是到邑城四方的土地庙降香祈祷,以求土地爷帮其稳固官基,求得风调雨顺,物产丰茂,使以食为天的百姓安居乐业,顺应皇天。会乡绅就是要拜见四乡豪绅,大凡豪绅均是名望贵族,家大业大户姻大。有族人居官手眼通天者,亦有人多势众一呼百应者,皆是新官须仗权“招安”为其所用的力量之源,是培根之土,是润身之雨。
是日,县令携夫人率众,至城北方旗营村土地庙降香。其间目睹殿墙上有诗一首:“杀你不怨我,只因梨两个;要想来捉我,除非马生角。”看落款日期已间距二十余年。命随从速查案簿,确有未破案。
县令沉思良久甚感蹊跷,这案触犯我名姓,必由我来辨真凶。默念玄数,亦觉是阴阳合契之日,了断冤案之时。在场围观的百姓们,见又一个新县令想断这无头案,甚觉好笑。县令则仔细环视殿堂,找寻秘迹和灵感,最终凝目于门框上方的一只大蜘蛛身上。该蜘蛛在县令的注视下,起身旋织一大网,并置身其中,少时一苍蝇撞网,被蜘蛛吸食。此景在县令脑海里闪现出一串串的影像——蜘蛛吸苍蝇,简言蛛吸蝇。心里这样默念,嘴里不觉自言自语,竟情不自禁地喊出声来:“蛛—吸—蝇。”这时,在围观人群中走出一人来,遂问:“我叫朱喜盈,老爷有何吩咐?您怎知小的名姓?”
县令心里有了谱,顺势猛说道:“你知本县叫啥?我姓马,叫省觉,我还知墙上的诗是你写的,对吧。”“省觉”与“生角”谐音。朱喜盈一听“马生角”三字,知道自己杀人之事败露,随即跪地应称:“我伏法,我伏法。”
朱喜盈何许人也?据地保讲,朱喜盈幼年好学,读过私塾,粗通儒道文墨,因父母早亡,家道不昌,独撇一身,到处游荡。二十余年前出外干队(即当兵),年老回乡置地二亩,寡居生活已四年有余,因是本村唯一识字之人,逢年过节帮人写对联,平时代写书信,亦得大家的好评。村人未料其是负案凶犯,且凶案是因贪而起。
这年夏日,县城有一店铺伙计,外出收账回来途经方旗营。在茶摊喝茶时,朱喜盈见其钱搭链内,鼓鼓的似有两个大元宝,细想若将这两个元宝弄到手,置地成家盖房子都不成问题,日后可过安逸生活,遂滋生歹意。正午,店铺伙计途经城北三里桥时,被埋伏的朱喜盈拽至桥下,一刀毙命。朱速抓钱袋,竟抓出两只梨来。事发后,官方查案未果,才使该案悬遗。
朱杀人后终日惶恐不安,加之是识文弄墨之人,深知自己的所作所为,有悖孔孟之道,有违天理,有辱斯文。良知的折磨使其天天到土地庙,向神灵忏悔。数月后朱总感居家不稳,细想自己独身一人,外出干队战死沙场,也算为国立功良心有安。出走之前找人算卦,先生曰:事永不破,除非马头生角或见人生角则事破。故朱向土地爷拜别时,疾笔写诗于殿墙后投笔从戎而去。不想二十年后真遇“生角”之人,自知纸难固火,遂心甘伏法。
降香断悬案之事不胫而走,父城(宝丰古名)百姓无不称奇。县令携夫人回城至三里桥时又焚香三炷,以慰冤魂。在场百姓深为县令体恤民情之义举所感动,连呼马县令为“马青天”。触景生情,马县令心潮澎湃,感慨万千,他深知异地做官的不易,但他凭一身的正气、满腔的热情,以及爱民如子、奉公执事的精神,抱定了为父城百姓造福的决心,真正要做一个百姓拥戴的清官。
想到此,马县令心情平静了许多。放眼远眺,崇山峻岭逶迤天际;近观净肠,潺潺舒水环抱父城,此等山水美景使其禁不住随口赞道:“宝天,宝地,宝山,宝水,宝丰丰宝。”语出细酌,正好一上联。细斟酌,立时又对不出下联来,一路冥思苦想,仔细推敲,至县衙大堂思公案事务时,才猛然惊呼出:“兴工,兴农,兴学,兴商,兴业业兴。”
真乃是:土地庙里断悬案,执政乾坤吟巧联;清官父城百姓敬,志创伟业壮河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