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九五零年冬,全国土地改革正在进行。叶县大地,也和别的地方一样,风起云涌,如火如荼,干群们忙着丈量土地;评定阶级成分,人人意气风发,个个斗志昂扬,一片欢声笑语,使人振奋。可是,辛店乡的某村,却闹起鬼来了。
这个村庄,座落在望夫石山北边。村上居住着数十户人家。村子接近丘岭地带,地势高低不平,沟沟坎坎。村边杂草遍野,灌木丛,莉棘林到处都是。不要说夜晚,即使是白天,行走也很不方便。
可是,近几天来,每到晚上,村中即有鬼叫,那声音比夜猫子叫还要难听。每到晚七点钟后,便有声音自西向东、有时在西沟,有时在南冈,嗷嗷怪叫。因此,这个村的群众,天刚黑,便相约在家,封门闭户。这事传了出去;连周围村庄也都担惊骇怕。
村上有个民兵队长,名叫俞全金,平时都叫他小全,才十九岁。他五尺三四个子,肩宽腰细,聪明能干,有胆量、不信邪。一天,他招集几个要好的哥儿们,说道:"鲁迅先生有踢鬼的故事,难道咱就不能看看鬼是什么样子吗?"
他的提议,立刻得到大家的赞成。商定了晚上集合地点以后,他要大家回去作好充分准备。
可是,这事被家人们知道了,都不同意。他们说:"鬼神之事,自古有之;虽不全信,可是不能不信,若作不好。会给自己或家庭带来大祸,即使不是鬼神,要是夜间遇到坏人,你们几个孩子家,也对付不了。"
这一来,有的孩子都打了退堂鼓,晚上集合时,只来了小全等三人。他们都带着手电筒及防身武器。像侦察兵一样,在天黑时候出发了。
那天正是农历十一月初七八光景,半轮明月正挂在头顶,北风飕飕,草叶瑟瑟,却真有些寒冷。小全紧了紧腰带,走在前边。因为他们对村边道路十分熟悉,就绕刑棘,躲沟坎迅速向村西靠。
走着、走着,突然前边 "呜啊——"一声尖叫,像野狼,像虎豹的嗷叫,听了使人毛骨悚然,不寒而栗。两个走在后边的年轻人,一下停住了脚步。小全回头看看他们,说道;"看来,我们来对了,它正在这里。快走!看看究竟是个什么东西。"说着,他脚也没停地前前奔去。
西边是一片荒凉的坟地,约二亩大小,荒草高过坟头。因时间久了,平时就有许多怕人的传说:什么白天见一个大闺女,坐在坟头上,向路人招手啦;正中午见一个没头鬼追赶路人啦;;一群小红孩拿着小刀,要吃人心啦等等。总之,这里笼罩着一层神秘而不祥的气氛。
但是,小全不怕。他有一个世界上根本无有鬼神的坚定信念。他们三人瞪着眼,盯着前方,握紧手中的武器,观察着前边可能发生的一切。
“喂啊——”又是一声凄厉的嗷叫,划破长空,飞向远方。小全注意到了,声音就来自坟地里,警惕性使他又停了一下,作好战斗的准备;右手把刀握紧,左手从怀中拿出电筒,示意后边两人跟紧。那两个年轻人,有小全在前边牡胆,也紧紧地靠在一起,急步前进。
离坟地大约有二百米的时候,哪里又一声鬼叫。这次声音虽然还是那么大,更加难听。但是,小全他们听起来就习惯地淡化了。心情也由过去的紧张、骇怕而变为平稳了。
借着淡淡的月光,他们看到有一个怪物,高高地立在坟头上,像一棵枯干的树桩,在寒风中立着,上面仿佛还有些分杈的东西。
现在,他们什么也不怕了,心中只有一个想法:看看是个什么东西。一百米,五十米,当他们踏上坟地的时候,那东西突然从坟头上滑落下来,看样子想溜掉。
小全马上打开电筒,高叫:"什么人?"他声到人到。这一来,那"怪物"也楞住了,钉在那里,全然不动。小全又一个箭步,窜上前去,"啪,啪",左右开弓,两个嘴巴。"哎呀",怪物竟叫唤起来。
三个民兵,押着怪物,来到大队部。灯光下;再看他时,真使人啼笑皆非:头戴一顶宋仁宗的冲天冠,身穿一领包文正的黑蟒袍,涂一层张翼德的大花脸,抱一柄徐延昭的大铜锤,着实使人从未见过的特殊打扮。仔细辩认,这 "鬼"原来是村上的二溜子李某。
村队部的油灯,发着淡青色的光,支书和村长坐在火堆旁,审问开始:
“你为什么要装神弄鬼,吓唬群众?”村支书和颜悦色地说。
"我,我 … "
"不说?将他捆在外边的树上!"村长显然沉不住气。
小全和几个民兵,猛地站起。
"我说,我说!"
原来是村上有个地主李某,怕在土改时,把家中的财物分掉,想藏起来,又怕群众看见。就叫他在夜里装作鬼神,吓得群众夜晚不敢出门。这样,他可以把家中贵重财产,安全地转运到一个秘密的山洞之中,埋起来。为了防备万一,又叫他穿上戏装,骇唬胆小群众,并说明,每叫一夜,给他小麦五十斤……
一场闹剧就这样结束了,而这件事,却在县内作为故事传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