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宋时期,叶县有任县令,姓杜,原是浙江人,致仕后,因爱叶县澧水岸边的幽静,就在那里建宅落户,住了下来。
杜县令四十无子,就多方求医拜佛,到五十岁时,喜生贵子。老年得子,自然是心头肉,掌上珠,娇爱之情,无以复加。
孩子长到七八岁,生得鼻正口方,唇红齿白。小脸蛋粉中透亮,仿佛是吹起的肥皂泡,谁吹一下,弹一下就会破掉。老两口高兴得闭不上嘴,睡不着觉。特意给孩子请了先生,教孩子读书识字,并根据“光耀门庭”的吉祥语,给孩子取名“耀门”。
小耀门非常聪明,有过目不忘之才,他一年读完四书,二年读完五经。先生像走马灯一样,三年换了九位,连一位曾是老年宿儒也教不了啦,只好在家中自学,杜县令亲自辅导。不上二年,他把那诸子百家,三贲五典都弄得滚瓜溜熟,不到十五岁,那文章写得花锦一般,县内县外,远近闻名。
这一来,那个杜县令更是心花怒放了,他想,有这样的儿子,科举、会试还成什么问题?一旦进得京去,要才有才,要貌有貌,只用举手之劳,官职定在我这县令之上。到那时可真要扬名声,显父母,裕后光前了。
一次做梦,他梦见报捷使者,手捧喜报跪在跟前,口念:“捷报贵府杜耀门老爷荣登金榜,钦点第七名进士!”他走上前去,接到报条,一笑而醒,因此,他常催促孩子早日赴京应试。
但是,在耀门那小小心灵中,却另有打算:因为在他心中最崇拜的人,不是历代的达官贵人,而偏偏是生在叶县,葬在叶县的先贤高凤高文通,和生在浙江,长住叶县的严光严子陵。他们都是皇帝屡召不仕的高人。另外还有那狂人接舆,长组、桀溺,荷鲑丈人等。他们那一位不是先贤、哲人?他们一生,都是治学有成,泽及乡里,决心不去官场,过那逢迎阿谀,欺诈倾轧的宦海生活,因此,他常常违背父命。
北宋时,科举制度尚不健全,规定每三年一次乡荐,地方把有德行,有学问的人,推荐给上级。上级根据上报材料,组织考试,凡合格者称为孝廉(即后世的举人)。叶县的考点是在信阳。
一开始选拔,耀门当然是大家瞩目的人物:第一,耀门的文章,早已传遍县内外,都知这位是少年英才;第二,他的父亲曾是本县县令,而且当时颇有德政。有这两层关系,自然就把他作为叶县荐贤人选了。
这事,杜县令早已料到了,所以,早就准备好行囊,马匹及一切应考的东西。到赴试的时候,又给他派了一名得力的家人,并嘱咐一路要小心,考试要沉着等等,他一一答应了。
可是,出门走不上三里,耀门对家人说,有一件衣服和进场文凭丢在家中了,叫他回去拿来,家人答应着回去了。
等家人回来时,人早走了,只在原地晌压着一张纸,家人把它带回去,交给杜大人。他打开一看,上面是四句诗:
弱冠年华锦绣心,
明山秀水正宣人。
雏鹰初试冲天翅,
不用渔郎报捷音。
县令看罢,只说他不愿带人前去,也不在意。
放榜之后,不见耀门回来,也没有消息,他才着急了。差人到信阳询问,得到的答复是:“场中并无此人。”这一来,可忙坏了杜老夫妇,派人四处寻找,并无下落。
原来那日,耀门把家人打发回去后,就一转马头,向西北而去。他催马直奔中岳,观光了中岳庙、少林寺,游览了少室山,太室山。又转向东都洛阳。在洛阳看到繁华的都是风貌,畅游了周围的古迹,买了些自己没读过的书籍。
几天后,他又西游长安,登上了西岳华山。这次远游,使他大开眼界,使他充实,使他成熟。他想起在家的时候,真可谓“井底之蛙”,不知天高地厚。
他回到家里,马上驮的全是书。父母见孩子回来,像找到了失去的宝贝,什么都不说了,对他没去应试,更没有过分地责备,耀门对父亲说:“人若要学业有成,必须像李太白那样:读万卷书,行万里路。假设一个人,只坐在一个屋内,那怕他铁砚磨穿,经书翻烂,也不会有真正的学问!”杜县令听儿子说得有道理,只好点头答应,表示赞赏。
转眼冬去春来,耀门已到十八岁。县令夫妇忙着给孩子选亲事,话一传出,那些名门富家,地方官吏,大凡家中有女待字的人家,都托人前来说亲。虽说不上门庭若市,也是络绎不绝。最后,杜县令给孩子选了一位花朵一样的姑娘,这姑娘和耀门同岁,她的父亲在外地作官,家中非常富有。
但是,县令给耀门一说,他不同意,他告诉父亲说:“我要找一名清门闺秀,不要大家小姐。因为,名门贵族的小姐有三不可取:第一,名门之女,在家多娇惯成性,孤傲无礼。后来,她依仗娘家势力,欺压夫婿;第二,她们在家穿必丝罗,食必金玉,出门乘车坐轿,在家使奴唤婢,依仗娘家财力,挑剔夫家;第三,这些女子,日居楼阁,养尊处优,不识麦菽,不习烹饪,洗浆缝补,更非其长。后来只能伸手穿衣,张口吃饭,涂油抹粉,颐使领指,坐享其成。那样虽有妻如花,只能供养,虽贵为天子婿,有何乐趣?”
杜县令听后,着实不快。但是儿子的话,并非毫无道理。想自己虽然做了几任县官,毕竟如今休闲在家,俨然一介百姓,如若媳妇来家,照孩子的话,将来生起气来,也不好说。就说“我已近古稀之年,和你妈都老朽了,你自己的事,自己找吧!”
后来,耀门和他一位老师的女孩子结了婚。这女孩少耀门两岁,自幼受父亲熏陶;知书达理。过门后,孝敬公婆,和睦邻里,怜老惜贫,勤俭持家,在那鸟语花香之晨,风清月朗之夜,小夫妻一唱一和,怡然自得。杜县令和老伴看在眼里,自然欢喜,只是,每逢想起儿子安于林下,不图上进而郁郁不乐。
总之,按现在的说法,耀门和他父亲的人生观不同,父亲总是希望他一举成名,攀龙附风,光耀门第,甚至出将人相,轰轰烈烈干一番大事业。而耀门却认为,人生在世,应该学好知识,将来服务乡里,并应淡薄名利,发现人生真谛,为后人法,促使社会进步。所以父子意见总是不合,你长我短,你东我西,一生之中,没有一件事情大家都高兴,而是别别扭扭地生活着。
人生似白驹过隙,杜县令已是七十三岁高龄了,一场大病使他起不了床,服药无效,自觉不久人世。他想:孩子自成人以来,始终没听过我一句话,如今我要死了,可不能再把我埋葬在低洼之地。想到这里,就把孩子和家人叫到床前,说道:“常言 ‘七十三,八十四,阎王不叫自己去’,我今年己到殉头,眼看治不好了。我已看过,澧河之中,龙泉寺之西有一深潭,那是个好地方。等我死后,就把我葬在那深潭之中,以得泉渊之气。”说完,就跨鹤西去了。
在家人看来,这是老人家昏迷中的乱命,是不能遵照执行的。但是耀门认为:老人一生,都是仰高嫌低的,临终的遗言,正是他看破了世情,跳出了人生炎凉的槛界,必须满足老人家的心愿,那怕倾家荡产,也不能使他遗憾地府。
他立即请人勘查地势,拟定施工方案,确定先从南边开渠使澧水绕道,然后车出潭水,清淤除杂,运石建墓,下棺安葬。自然是一番忙碌,前后二月有余,方把墓子整好。为此费用过大,家道也因此中落了。
后来,他开馆教书,给地方培育英才,在他的影响下,地方民风淳厚,老安少怀,盗贼不生,民众安居乐业,南阳知府多次派人请他出仕,他都婉言谢绝了。他死以后,人们就把那个村子叫做“石墓潭”,沿用至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