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晋的历史，格外富有戏剧性。自从司马代魏，三分归晋，在洛阳这个舞台上，多少王侯将相、才子佳人倾情演出，留下烟花般的极致绚烂。待到痴儿悍妇登场，八王之乱爆发，这个王朝已距覆灭不远。东渡，是它续写的另一段悲欢。
    八王之乱使西晋王朝摇摇欲坠，那些内迁的少数民族趁机起事，纷纷建立自己的政权。其中匈奴人刘渊建汉称帝，并派大军血洗中原。司马越死了，晋怀帝司马炽也被毒死，洛阳城毁于战火，曾经的繁华成了一场梦。

    1 五胡崛起

    自东汉末年开始，在汉王朝的邀请甚至强迫下，匈奴、鲜卑、羯、氐、羌等边疆少数民族不断向内地迁徙，历史上称为五胡内迁。

    西晋时期，内迁的五胡已经过百余年的汉化，势力日益壮大。朝廷为稳定大局，减少纷争，对归顺的少数民族多采取怀柔政策。洛阳市博物馆收藏有“晋归义胡王”金印，就是晋武帝对胡人进行安抚的明证。然而，八王之乱爆发后，司马家族的诸王候骨肉相残，对五胡也压迫日甚，最终导致五胡叛乱。

    公元304年，晋惠帝司马衷经过荡阴之战，被成都王司马颖俘虏到了邺城。蓟城（今北京）将领王浚见势不妙，忙动员鲜卑人南下勤王。鲜卑人趁机在中原大肆劫掠，并掳走数万名汉族少女充作军粮。等王浚发现时，这些少女已被吃得只剩8000名。鲜卑人吃不完又不想放人，就将她们全部推进易水淹死，使易水为之断流。

    当时，匈奴贵族刘渊被限制居留在邺城，他向司马颖表示，自己可以回去动员匈奴人参战，与王浚和鲜卑人抗衡。然而，等他回到自己的地盘左国城（今山西离石北）后，司马颖已挟惠帝逃往洛阳。刘渊便宣布独立，建立汉国，自称汉王，追尊刘禅为孝怀皇帝。

    有人会觉得奇怪：刘渊是匈奴人，为何要自称汉王？这是有原因的。西汉时，刘邦曾将公主嫁给匈奴首领冒顿单于，并与其约为兄弟，使其子孙改姓为刘。作为冒顿单于的后裔，刘渊自称汉王，就是想表明自己是刘汉正统的继承者，以使天下归心。公元308年，他又自立为帝，迁都平阳（今山西临汾西南），次年开始派兵大举进攻洛阳。

    其实，这个刘渊真的很不一般。他自幼聪慧，体力超常，读书射箭无所不能。曹魏时期他在洛阳当人质，就受到权臣司马昭的厚待。晋武帝司马炎登基后也非常赏识他，几次想重用他或放他回去，但怕蛟龙入海，最后都犹豫了。

    当时，齐王司马攸看出刘渊有野心，曾建议晋武帝将他除掉，以防将来生乱。但晋武帝宽厚心软，一直没有杀刘渊，最终为西晋王朝留下了这个掘墓人。

    2 永嘉之祸

    刘渊部署兵力攻打洛阳时，城外狼烟四起，城内也不太平。

    当时，八王之乱虽然已经平息，但辅政的东海王司马越大权独揽，先矫诏害死了曾被立为皇太子的司马覃，又当着晋怀帝司马炽的面，将皇帝亲舅王延等一批忠臣处死，可谓“不臣之迹，四海所知”。司马炽对此很愤怒，一直想找机会收拾他。

    司马越被内忧外患弄得焦头烂额。公元310年，他戎服入朝，说要去征讨刘渊手下的羯族首领石勒，怀帝同意了。于是，司马越将王妃裴氏、世子司马毗及部将何伦、李恽等留在洛阳，自己从京城带走了四万精兵，还有众多王公大臣及平民百姓。

    按说，在生死存亡的关头，征讨石勒是大事，可司马越没料到，他传羽檄到各州郡征兵，竟没有一个地方起来响应。公元311年3月，他率军行至项城，本已不堪忧惧劳顿，又听说怀帝已下密诏，让死对头荀晞来杀自己，顿时发病而死。

    司马越死了，群龙不能无首，众人便推举军中随行的太尉王衍为元帅。王衍秘不发丧，想率军护送司马越的灵柩还葬东海封国。石勒得知消息，便率大队骑兵奋力追赶，于当年4月在苦县（今河南鹿邑）宁平城将晋军包围。这些骑兵像围猎一样，对着西晋军民放箭狂射，仅一日之内，就“王公士庶死者十余万”。石勒还烧了司马越的棺椁，称：“此人乱天下，吾为天下报之，故烧其骨以告天地。”

    王衍刚被擒时，还劝石勒建国称帝，想以此换来一条生路，但当天夜里，石勒就推倒屋墙，将他和别的西晋王公一起活埋了。至于剩下的二十多万西晋军民，则被刘渊另一部将王璋当了军粮，用大火烤死吃掉了。至此，西晋已无可战之兵。

    留守京师的何伦等人得知司马越已死，忙护送裴妃及司马毗离开洛阳，向东海方向逃跑，城中百姓也跟着一起外逃。可到了洧（wěi）仓（今河南鄢陵），他们又被石勒大军截住，司马毗及皇族数十位王爷被杀，裴妃被乱军掳走，贩卖为奴。

    此时刘渊已经去世，他的儿子刘聪在位。西晋都城洛阳历经战火，已是“饥困日甚”。公元311年6月，刘聪手下大将刘曜、王弥攻陷宣阳门，俘获晋怀帝司马炽，并在洛阳城里烧杀抢掠，屠戮官民三万多人。当时是晋怀帝永嘉五年，史称永嘉之祸。

    3 繁华成梦

    晋怀帝在汉军攻入洛阳时，本想走水路逃往长安，可好不容易找来的船被汉军烧了。仓皇之中，他带着太子步行往外逃，但很快就被抓了回来。太子司马诠被杀，晋怀帝本人被押送平阳。至于西晋的都城洛阳，刘曜觉得它不便防守，留着麻烦，干脆放了一把大火。那曾经的千般繁华、万种风流，都被烧得干干净净。

    在平阳，匈奴汉国的皇帝刘聪见到司马炽，显得很高兴。他任司马炽为仪同三司，并封会稽郡公。一次宴会上，他还提起了在洛阳时的往事，像老朋友一样与司马炽“叙旧”。

    说起来，两人还真是旧相识。当年司马炽当豫章王时，刘聪作为人质的儿子，曾与晋武帝的女婿王武子（即王济）一起前去拜访。少年司马炽为人谦逊低调，给刘聪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当时朕在洛阳，曾随王武子到你府上。当王武子把朕介绍给你时，你还说已久闻朕的大名，并把你写的乐府歌辞拿出来给我们看。记得当时你对朕说：‘闻君善为辞赋，请指正一二。’朕与王武子各作了一篇《盛德赋》，你还赞叹良久。后来，你又带朕与王武子一起去皇堂射箭，王武子和你都得九筹，朕得十二筹，你很高兴，赠朕柘弓、银砚。这些事，你还记得吗？”刘聪回忆往事，历历在目，陪坐一旁的司马炽忙答：“这些事情，我怎敢忘记啊！只恨未能早早识出您的帝王之相。”

    刘聪又问：“你们司马家族骨肉相残，怎么会那么厉害？”司马炽说：“这大概是上天的意思吧，要为大汉除掉障碍。如果不是这样，陛下怎么能得到天下？”刘聪对这个回答很满意，两人相谈甚欢，从中午一直聊到晚上才散。

    临别时，刘聪头脑一热，还把自己宠爱的小刘贵人赐给了司马炽，说：“这是名门之后，我特意把她送给你，你可要善待她啊！”对他的这番“美意”，司马炽哪敢推辞，于是，小刘贵人就成了会稽郡公夫人。

    不过，刘聪对洛阳往事的回忆很快就淡了，他“善待”司马炽的时候并不多。大多数时候，他更喜欢以胜利者的姿态，对这位曾经的西晋皇帝进行羞辱。公元313年的正月朝会上，他又命司马炽为众人斟酒。看到晋怀帝青衣小帽，像仆人一样被呼来喝去，一些西晋旧臣不由失声痛哭。

    刘聪心里当时就不爽了，他叫来卫士，将这十多名西晋旧臣斩于殿外，然后又给司马炽送去一杯毒酒。晋怀帝司马炽就这样被鸩杀了，年仅30岁。他的侄子司马邺在长安继位，就是西晋最后一位皇帝——晋愍（mǐn）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