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我有限的阅读中,没有哪个诗人像苏金伞那样如此地惦念着开封,一生中为这个城市书写了不少诗韵华章,他就像一把金色的大伞,将万千情愫凝于笔端,伞下有《埋葬了的爱情》的儿女情长,伞下有《土的气息》中原大地万千农人的艰辛,伞下还有《登鼓楼》对开封的无限真情。他在《开封是我的故乡》开篇写道:“我住在开封,比住在家乡的时间长,我熟悉开封,就像熟悉我的村庄一样,我怀念开封,就像怀念我的家乡一样。”(《苏金伞文集》)多少年了,一提到开封,他就十分激动,常常沉浸在往事之中……
少年汴京行 青年赴革命
苏金伞1906年出生于睢县,受家庭的影响,他从小就喜欢读书。1920年的暑假,14岁的苏金伞和同学结伴坐上开往开封的火车,立志报考河南省立第一师范学校。竞争很残酷,在2000多名考生中,只录取40名。苏金伞虽说竭尽全力应考,但他仍然心里没底,出考场后一直提心吊胆。经过一段时间的等待之后,他从睢县同乡会搬进省立开封第一师范学校的学生书斋。
省立开封第一师范学校坐落在前营门街,它的前身是著名的优级师范学校。身着布衣的苏金伞在这里不但遇到了名师,而且还融入如火如荼的革命运动中。充实的学校生活很快就淡化了他的思乡之苦。那时候,受五四运动影响,学校处于停课状态,他和同学一起走上街头宣传抵制日货,还在宋门、曹门等城门口检查日货,查到就烧掉,逮住贩卖日货的奸商就把他游街示众。马道街上的丰乐园原本是个剧场,那时却成了苏金伞等爱国学生的聚会场所,成了开封市爱国民主运动的中心。后来他们围坐督军府,请求督军赵倜反对卖国条约,在遭遇军警的棍棒后,他曾一度迷茫。
“在我的老师中,对我的影响最大、感情最深的自然是嵇文甫先生。”这是苏金伞70多岁后,回忆在开封第一师范学校求学时说的肺腑之言。正是嵇文甫先生的鼓励和引领,苏金伞才走上了进步之路。在开封,他接触到白话文和新诗体,眼界大开,思想更新,对新诗发生了兴趣,有时激情上来,就想作几句诗。有一年秋天的一个休息日,他和同学们到开封西郊去玩,沙丘上,庄稼收了,只剩下冬瓜,冬瓜满身白粉卧在沙地上,叶蔓已稀疏。他即景生情,“生怕秋来,秋偏不知不觉地来了。”他来了灵感,回校后写了一首诗,发表在校刊上。这是他平生第一首变成铅字的诗。一开始,他就选准了这种清新、朴实、自由的诗体。当时,苏金伞除了爱好诗歌以外,还爱好美术和踢足球,他的美术是班上第一,省立第一师范学校在25周年校庆上专辟了一个展览室展出他的画。在师范学校的几年里,他喜欢上足球,将豪情挥洒在球场上,因踢球踢出了名,苏金伞还成了全校最好的运动员。在全市比赛中,每次都为学校争得荣誉。除了踢球,他一有空就会看文学书籍和进步期刊。
投身大时代 诗歌惊天地
苏金伞后来考上河南省体育美术专科学校。1926年,苏金伞的家乡发生了反对封建军阀的农民武装暴动,结果被残酷镇压,许多村庄被血洗,无数农民遭残杀。消息传到开封,苏金伞悲痛至极,以农民对话的形式写了一篇散文诗,抒发暴动失败后的心情,他把这篇散文诗命名为《拟拟曲》。虽然这篇散文诗幼稚,但却主题鲜明,寄给创造社主办的《洪水》杂志后很快就被发表了。这是他在全国公开发行的刊物上发表的第一篇作品,这篇作品标志着他诗歌创作生涯的开始。
1927年,蒋介石发动了“四·一二”反革命政变,大肆逮捕屠杀共产党人,苏金伞在革命处于最低潮的时候毅然加入中国共产党。1928年他在开封私立两河中学任教时被逮捕,在狱中苏金伞坚持写诗并创办手抄小报。1929年8月,苏金伞刑满出狱。出狱那天正值下雨,衣服都淋湿了,也找不到去处。后来发表在《现代》文学杂志1934年6月号上的《出狱》,就是写他出狱时的真实情况和切身体会。苏金伞出狱后,先后在私立东岳艺术学校、民众师范学院、开封第一高中任教,1932年到河南体育场工作。从此,苏金伞的生活才算安顿下来,诗也写得多了。
1939年,苏金伞到河南大学任体育教师。那时河南大学因日寇侵占开封而迁到潭头镇,学校里有不少共产党员,政治气氛宽松,抗日救亡运动非常高涨。此时的苏金伞开始了诗歌创作的旺盛时期,创作技巧也走向成熟,形成了自己的独特风格,不论诗的数量和质量都提高了一大步,在全国性报刊上发表的诗越来越多。《无弦琴》、《睡眠》等就是这个时期的代表作。1946年《大公报》介绍苏金伞时,说他的诗“讽刺深刻而又得体,当世无第二人”。
回忆开封城 最深故乡情
从1920年走进开封到1948年,除了8年抗战时期,苏金伞都在开封学习生活,所以他对开封的感情是深厚的。在开封,他创办并主编了《中国时报》上的《诗与散文》副刊,在开封,他兼任过北仓女中的教员,并与李蕤一起主编《春潮》文艺月刊,1947年,他们又一起在开封创办了《沙漠文艺》月刊。
“可以说我的一生,在开封这一段是最重要的。”在《何时重回开封》一文中,他深情地写道,“一提起开封,我就沉浸在往事中,难以自拔。说不出是什么滋味,苦辣酸甜都有,但已融合在一起,加以蒸发升华,只剩下甜蜜。”“开封,我太熟悉了,闭着眼睛也能知道走到哪条街上了,连开封的大风沙也觉得是美好的。”
1980年《梁园》杂志创刊,苏金伞饱含深情地写下《寻找》,诗人说:“我要到开封寻找我的童年/我的身高、体重、肺活量/以及血液的浓度、大脑的容积,都是开封给我完成的。”在诗人的记忆中,在开封他能够找到在哪块墙上夜半贴过传单和标语,在哪家门楼里开过秘密的支部会议。“开封的哪一条大街/我没走过千万遍?”
1981年苏金伞曾分别陪同张光年、葛洛、姚雪垠及曹靖华同志来开封,但都来去匆匆,留下太多遗憾。
20世纪30年代苏金伞与夫人在开封留影。 作者:刘海永 文/图【原标题:植根泥土无弦韵 寻梦开封铸诗魂——著名诗人苏金伞在开封往事钩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