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县里正准备整饬‘滑台大云寺’。该扒的都扒了。周边的地,差不多都已清出来了。”班先生说,“滑县人不怎么晓得‘滑台大云寺’,在外边特别是北京名声大得很!滑县籍在北京的几个企业家,与人家说起滑县,人家就会把话题扯到‘滑台大云寺’上。这不,折腾得他们坐不住了。似乎不捐资整修,自己就不是滑县人了。我现在的重点,就是搞这个事儿。”
“‘滑台大云寺’还在?”记者问。
“在,不过现在叫‘滑台明福寺’,它是滑县唯一的全国重点文物保护单位。”班先生答。
说话间,班先生拿出一大摞自己整理的,比砖头还要厚的史料。
“滑台大云寺”缘何转身“滑台明福寺”,事涉武则天以弥勒佛自况(眼下正在热映的大片《狄仁杰之通天帝国》约有关照)、崇奉《大云经》,而她的孙子唐玄宗为了整饬佛教,实现李唐王朝的彻底复辟,崇奉起了《金刚经》。这段历史,纠结连绵,暂且按下。
于是,随同班先生前往滑县采访。
行走在滑台明福寺,也就是滑台大云寺故址之上,不期然,中国佛教协会副会长、禅宗祖庭嵩山少林寺方丈释永信大和尚打来电话。
获悉古寺将要重光,他口诵“阿弥陀佛”,且言定会前来拜瞻。
采访完毕,回来忙于其他采访,一时难以出稿,急坏了班先生。
班说:北京的滑县籍企业家已经向中国佛教协会前会长一诚大和尚汇报了你采访“滑台大会”的事儿,一诚大和尚听说后很高兴,急着瞧你的报道呀!
是该关注一下“滑台大会”了。
似乎也到了时候。
谬之百里“滑县东”
滑台、滑台,就是滑县地盘上的一个“台”儿。
缘何不说“滑县大会”、“滑县大云寺”,而冠之以“滑台”呢?
“滑台”缘何在滑县?抑或,“滑台”是否就不在滑县呢?
北魏郦道元《水经注》云:“河水(黄河)又东,右迳滑台城北。城有三重,中小城谓之滑台城。旧传滑台人自修筑此城,因以名焉(清代学者熊会贞注疏:《元和志》有都城,周二十里,相传卫灵公所筑小城。昔滑氏为垒,后人增以为城,甚高峻坚险,临河有台)。”《重修滑县志》则云:“周公(周公旦)次八子伯爵封于滑,为滑伯。”
滑台很古,滑县颇新。
秦汉之时,这儿是白马县,隶属东郡——汉献帝建安五年(200年),曹操遣张辽、关羽进击袁绍,关羽斩颜良,遂解白马之围,此经典之战,就发生在白马县。
隋开皇十六年(公元596年),杨坚将这儿始升为州,名滑州——至于“滑”,因袭滑台而已。
隋唐以降,直至明初,这儿是滑州;洪武七年(1374年),滑州始降为滑县——“唐开元二十九年三月,滑州刺史李邕献马一匹,肉鬃麟腮,嘶不类似马声,日行三百里,名曰龙子”,这匹基因突变的“滑州龙子”,就生产在滑州。
滑县之名,始见于此。至于“滑”,无非因袭滑台、滑州而已。
考古典籍,这片土地曰白马县、滑州、滑县等,总在变易。
但是,“滑台”千古独存,总是不改其名。
自魏晋迄今,“滑台”或在史籍,或在诗词里闪耀。
单说诗,就有唐玄宗《送李邕之任滑台》、高适《淇上送韦司仓往滑台》、白居易《偶游滑台侧》等。当然,最著名的、最让人揪心的,还是南宋爱国诗人范成大出使金国途中写下的《旧滑州》——
大伾山麓马徘徊,积水中间旧滑台。
渔子不知兴废事,清晨吹笛棹船来。
阅读一些史料,谈及“滑台”,常说北宋南迁,大河南徙,滑台沦入了黄河,不复存在的话儿。
南宋建炎二年(1128年),东京(开封)留守杜充在滑州“决黄河自酒入淮,以阻金兵”,黄河于此而由北入渤海,改为南入黄海,离开了滑县。
南宋乾道六年(1170年),范成大奉命出使金国,亲见“积水中间旧滑台”——此时,大河早已南徙,滑台仍在,怎么就沦入黄河呢?
滑台是滑地的精神征象。
黄河吞噬不了滑台,之后的小水小灾,能干掉滑台?抑或,滑县人会无缘无故“拆台”?
不。
那么,滑台今日又在哪儿?
阅读当下研究“滑台大会”的论著,几乎都将其注释在“滑县东”。
滑县东西长达50公里,顺着注解寻找滑台,将“谬之百里”。
中华民国十九年《重修滑县志·县域图说》云:“(滑县)县城在滑境南北适中极西边界,即古滑台城遗址。”
为什么会有“滑县东”的注释?
盖因1949年11月,道口镇从浚县划入滑县,县政府就此迁入道口镇。
也就是说,现在的“道口烧鸡”,是滑县特产;就历史而言,却是浚县特产。
道口镇在1907年全线通车的道清铁路(道口镇至今博爱清化镇)与卫河水运(隋、唐、宋大运河永济渠故道,道口镇至天津)的节点上,民国期间,繁华一时,向有“小天津”之誉。
这是道口镇划入滑县后,县政府随即迁入道口镇的因由。
直至今天,道口镇依然是滑县政府驻地;直到今天,浚县仍在抱怨丢了道口镇。
滑县县城所在地,有两个镇:道口镇、城关镇。
历史中国,“城关镇”通常是县政府所在地的通称,有“县治”之意;在新中国,“城关镇”通常作为县治所在地的行政建制名称。
滑县县政府驻道口镇,财政局、劳动局、滑县法院、人民银行等,却在城关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