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福禄寿喜》
《中华龙》
《出污泥而不染》
《少女的情怀》 (本文照片均由石凯摄)
说来令人难以置信,就一种技法而言,失传600年之久的当阳峪绞胎技艺,居然在日本首先复活了,虽然日本复活的绞胎技艺只用在陶艺上。把绞胎技艺介绍到日本的小山富士夫,上个世纪30年代曾经来过焦作,是继英国人司瓦洛、瑞典人卡尔贝克之后,第三位访问过焦作的外国古陶瓷专家。
更令人难以置信的是,小山富士夫从日本来到中国,一路辗转,从山西太原来到河南了焦作,但他此行的目的却不是考察当阳峪古窑遗址,而是考察月山一带的古窑遗址。原来他对当阳峪古窑遗址一无所知。结果他枉虚此行,十分遗憾地与当阳峪古窑遗址擦肩而过。他知道当阳峪绞胎瓷是他回国好几年以后的事情。那是一个德国古陶瓷专家,从德国给他寄来了一些信件,其中有一份欧洲古陶瓷专家的考察报告,还有当阳峪绞胎瓷的几件残器和一些碎片的照片。这位德国古陶瓷专家是想请他看一看,这是不是古代中国独一无二但已经失传的一个瓷种。发表考察研究报告和把当阳峪绞胎瓷残器碎片带到欧洲的欧洲古陶瓷专家也曾来过焦作,他正是瑞典人卡尔贝克。
事情就是这么不可思议,三个外国古陶瓷专家在这种方式下的交流居然阴错阳差,考察过当阳峪古窑遗址的人只是做了做学问,没考察过当阳峪古窑遗址的人却叫当阳峪绞胎技艺落地生根、开花结果,绞胎技艺最终成为了日本陶艺界引以为荣的一种技法,并且还有了一个日本名字叫“练上手”。
这首先是小山富士夫慧眼识珠的结果。虽然他当初十分遗憾地与当阳峪古窑遗址擦肩而过,但他毕竟慧眼独具,仅凭照片上的考察报告和残器碎片,就一下子看到了当阳峪绞胎瓷技艺的独特魅力和价值。他遂撰写《北宋修武窑》一文,把当阳峪绞胎瓷介绍给了日本陶艺界。这篇文章不但深刻影响了日本陶艺界,伴随着日本陶艺的发展和绞胎技艺的成熟,还成就了一批以“练上手”著称的陶艺大师。其中两位陶艺大师——松井康成和伊藤赤水,艺术成就最为显赫,他们在享有国际声誉的同时,日本国内则把他们称为“国宝”。
相比之下,在很多年里,我们国内却是另外一种情形。原本默默无闻的当阳峪古窑遗址及其历史文化价值,由于陈万里、冯先铭和叶喆民三位著名考古学家的考古发现,倒是开始逐步被人们所认识、所了解,古窑遗址表层的瓷器碎片因此被收藏爱好者席卷一空,但其独步天下的绞胎瓷技艺却无人问津,即便是业内资深人士,也无人萌生复活绞胎瓷的念头。
但这并不意味就没人敢于复活绞胎瓷技艺。1981年,在一次参观活动中,北京故宫博物院收藏的两件宋代当阳峪绞胎瓷引起了中央工艺美术学院梅健鹰教授的极大兴趣,并激起了他的雄心壮志。他很快来到了焦作,在一家陶瓷厂里安营扎寨,开始了复活绞胎瓷的工作。然而一年过去了,效果并不理想,其貌似绞胎瓷的一系列作品均被故宫博物院拒绝收藏。
梅健鹰教授虽然失败了,但人们从他身上感受到了一种强大的精神力量,也看到了复活绞胎瓷的希望。在以后的十几年里,我市至少有七八家陶瓷企业,其中还有私营陶瓷企业明里暗里,纷纷投入到了复活绞胎瓷的事业中。遗憾的是,由于种种原因,它们和梅健鹰如出一辙,也都以失败而告终。无论梅健鹰或后者,他们的心血并没有白费,他们留下了许多宝贵的教训有待一个年轻人去吸取,以最终完成复活绞胎瓷的使命。
至此,记者必须提到这个年轻人了。成功复活绞胎瓷那一年,他只有38岁。如今他才43岁,按照现代标准,仍然算个年轻人。
柴战柱,土生土长的焦作人,自幼喜爱书画,长大后又喜欢上了收藏,尤其喜欢收藏古陶瓷,因而对当阳峪绞胎瓷的独特魅力和价值耳熟能详。不过和绝大多数收藏爱好者一样,他仅有绞胎瓷的碎片,没有绞胎瓷的器物。1996年,他从效益很差的单位下岗后,便发挥自己的一技之长,通过各地的古玩市场做起了藏品互易的生意,以此养家糊口。过去,他从没想过自己将来会全力以赴投入到复活绞胎瓷的事业中去。一件非常偶然的事情改变了他的命运。
一次,他在北方某座城市的古玩市场遇到一个热情健谈的业内同行。交谈中,得知他是焦作人,那个同行便以十分熟悉焦作历史的口气告诉他,解放前的焦作是全国的四大煤都之一,古代的焦作是四大瓷都之一,绞胎瓷是古代焦作一枝独秀的绝活儿。他倒是知道焦作曾是全国的四大煤都之一,却从没听说过焦作还曾是全国的四大瓷都之一,不免一时语塞。紧接着,那个同行一句玩笑话让他深受刺激。
“绞胎瓷,好玩意,可惜没得烧了!看来咱们的老祖宗聪明,他们扔掉不玩的玩意咱们后人想拾都拾不起来。”
尽管深受刺激,但他后来踏上复活绞胎瓷这条道路的最初动机却并不是要与老祖宗比一比谁更聪明,而是觉得自己是一个焦作人,眼睁睁地看着一枝独秀的绞胎瓷永久消失而不复再现,那将是自己的耻辱。
说干就干。在很长一段时间里,他不是钻在家里研读专业书籍,就是跑到当阳峪进行实地考察。到了2000年12月,他多方筹资50多万元,注册成立了焦作市金谷斋文化艺术传播有限公司,开始专门从事绞胎瓷技艺的研究与复活。
尽管前车可鉴,但他仍然接二连三地遭遇失败。他之所以挺了下来,是因为不甘心失败。起初,他在自己设计的土窑里尝试着烧制绞胎瓷。失败后,他便放弃土窑,借来陶瓷厂的专业设备继续烧制绞胎瓷。当他和同事们在温度曲线、色泥配方、釉料配方等核心技术方面取得实质性突破时,他筹集来的100多万元,其中包括市科技局为他从省科技厅争取来的2万元科研经费,也已经花光耗尽。为了延续自己的事业,为了实现理想,他借遍了亲戚朋友,接着又抵押了住房,这才终于拥有了一座小型实验炉和一套标准设备。他在太行山上建立了基地,开始了新一轮的研究和烧制。
2002年4月28日,是柴战柱永远难忘的日子。就在这一天的0时,一件完整的绞胎瓷终于出炉了。捧着这件绞胎瓷,他百感交集,不禁泪流满面。同年5月6日,中央电视台报道了这一惊人的消息,宣布焦作绞胎瓷重获新生。
重获新生的绞胎瓷何去何从,却又是压在柴战柱心头的一个新问题。正像文化的生命力在于创新一样,重获新生的绞胎瓷也不能故步自封,只有推陈出新,才会有广阔的前景。在这一思想的指导下,他接着又走上了绞胎艺术瓷的创作道路。
传统的绞胎瓷纹饰只有十几种。在他和他同事们的不断探索下,重获新生的绞胎瓷纹饰却由10种增加到30种,又由30种增加到了目前的100种。而据他介绍,只要加以变化,至少有1000种。同时,他并不满足于绞胎瓷的单一技法,还把镂空雕、浮雕、彩绘等技法成功地应用到了绞胎艺术瓷的创作中,使得绞胎艺术瓷的面貌异彩纷呈、瑰丽多姿,从而引起了社会各界人士的关注和重视。
去年11月,已经83岁高龄的叶喆民终于又一次来到了焦作。仔细看了柴战柱及其同事创作的绞胎艺术瓷后,这位与当阳峪绞胎瓷结下不解之缘的老人十分激动,遂把柴战柱叫到自己的身边说:“我没想到的事情你们都做到了。你们的东西在某些方面不如古代,但在很多方面都大大超过了古代啊!”
激动之余,老人又十分清醒,紧接着又对柴战柱说:“千万不要骄傲自满。做人要像绞胎瓷,做事也要像绞胎瓷。你们若能这样,我才真的放心。”
老人语重心长的这番话显然是告诫,但也道明了绞胎瓷的文化特质。绞胎瓷因为表里如一被称为“瓷中君子”,又因为每一件绞胎瓷的纹饰不尽相同而被诠释为“君子和而不同”。
从这个意义上讲,如果绞胎瓷最终能够成为我们这座城市的一张名片,那么从这张名片体现出来的东西,就不仅仅是地域的文化,也是我们民族的文化。(原标题:绞胎艺术瓷:从传承中崛起的珍品美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