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河千年石窟搬迁记
2014/1/6 10:45:23 点击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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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缘起】
因为修建小浪底水库,新安县西沃乡西沃村附近的青要山西沃石窟将沉于水下。为了抢救它,国家文物部门决定将其搬迁。但搬迁石窟中国尚无先例,世界上也只有埃及搬迁阿布辛贝勒神殿一例。如何搬迁?搬迁到哪里?又如何复原?中间发生了多少故事?
中国石窟搬迁无先例
1995年4月的一天,在水深流急的黄河上,第一次看到壁立在青要山半腰的西沃石窟,陈进良感到了空前的压力。
4个月前,国务院正式决定将西沃石窟搬出小浪底库区,经水利部小浪底水利枢纽建设管理移民局和河南省文物保护管理局研究决定,将搬迁任务交给了陈进良所在的河南省古代建筑保护研究所;而该所为此成立了以研究员陈进良、牛宁为核心的5人搬迁小组。
14年后,回忆起当初接受任务时的情形,陈进良还一直称自己“傻大胆”。原因是,中国尚没有搬迁石窟的先例。即便在世界上,也不多见。仅有的一例,是在1960年埃及重建阿斯旺大坝时,将位于阿斯旺省西南290公里处的阿布辛贝勒神殿整体迁移至高于河床60余米的后山上。只不过这次搬迁由联合国教科文组织牵头,组织了德、法、意、瑞典等34个国家的考古专家进行;搬迁得很完美,虽然移高了60多米,但在春分和秋分这两天,阳光仍旧能够照进神殿最深处,使得整个神殿依旧闪闪发光。
陈进良并没有去过搬迁后的阿布辛贝勒神殿,更难查到相关的技术资料,摆在他面前的是一片空白,何况西沃石窟又处在这么个鬼神发愁的位置。
“现在想起来就后怕,越老越没有胆量了。”陈进良说,西沃石窟为不可再生文物,稍有不慎,将造成终身遗憾。放到现在,他根本不敢接这个活儿。
正是“傻大胆”的勇气支撑了他。之前,毫无经验的他,靠着“傻大胆”,在1978年搬迁了漯河郾城县(今郾城区)实验中学内的北宋彼岸寺碑;1984年,他搬迁了登封中岳庙内的大唐碑,尤其是大唐碑,重达30多吨,风化很严重,稍有不慎将被毁掉,但他很好地完成了任务。
搬迁西沃石窟,对他提出了前所未有的要求。
佛像为什么会变黑?
没有经验,也没有可供参考的资料,陈进良的压力越来越大,经过多次现场勘察及商讨,他们最终拿出了“揭顶分块”的搬迁方案。所谓“揭顶分块”,就是切去石窟顶部的石块后,将石窟及摩崖浮雕切割成大小不等的石块,再进行搬迁。
1996年9月12日,石窟搬迁正式施工,他们请来了偃师市诸葛文物修复队,这是一个长期在龙门石窟搞文物修复的民间文物修复队伍,有着丰富的施工经验。他们工作的第一步,就是搭建便于施工的木架。
如何搭建木架,是一道难题。西沃石窟所在的位置为一峭壁,几无下棍之处。幸运的是,修复队队员在离河面2米处发现了一处崖壁上伸出来的石头茬儿,宽二三十厘米,正好可以固定横杆。
固定好横杆后,再向上搭建竖杆,并用铅丝将之牢牢地固定在山体上。一个15米长、10米高的架子很快出现在峭壁上。
架子搭好之后,陈进良等又进行了详细的勘察和测绘。他们请来中国社科院考古研究所的李裕群到现场进行测量绘图,请来解放军测绘学院航测系影像工程实验室专家对石窟进行近景立体摄影测绘。
他们还请了中国地质大学环境科学系的李智毅、王建锋教授,对石窟所依附的地质条件、黄河水和地下水等进行了详细的勘察、测试和分析。“石窟的位置特别危险,万一在施工中不小心将切割下的石块掉到几十米深的黄河水中,可根据这些资料进行复制和对位。”陈进良说。
为了防止这种意外的出现,他们还用有机硅将石窟中的雕像及摩崖浮雕全部拓了模,以备将来修补。但刚开始拓时,意外出现了,被拓过的雕像全部黑糊糊的。
陈进良赶紧叫停了工人。但究竟是什么原因造成了这种结果,陈进良起初有点不解。在以往的施工中,用有机硅拓文物并没有出现过这种现象。
站在河风强劲的工作架上,随风飘来的刺鼻的硫黄味让学化学出身的陈进良恍然大悟:原来雕像变黑是硫化锡在作怪。因为在使用有机硅时,需要使用固化剂使其凝固,固化剂中含有锡,锡与空气中的硫黄发生反应就生成了黑色的硫化锡。这与当地农民土法烧制硫黄造成的污染不无关系。
为解决这个问题,陈进良让工人在拓模前,先在雕像上涂上一种化学材料,使之与有机硅和固化剂隔离,所产生的硫化锡再也不会附着在雕像上了。
石窟被大卸七块
做好所有的准备后,他们开始切割石窟。首先要做的是揭顶,就是将石窟上面的斜山坡及杂草等整个儿去掉。
揭顶相对容易,最难的还在于对石窟的分块切割上。从文物保护的角度来讲,块切得越大就越完整;但从文物的安全性上来说,块切得越小就越安全。
这与石窟的位置比较特殊有关。由于石窟距离岸边公路中心的水平距离有10多米远,而上边的公路也只有四五米宽,像100吨、150吨等大吨位的吊车根本无法到达现场,而小吨位的吊车又吊不动大块;而且块与块之间的分割必须采取直线操作。所以衡量来衡量去,他们决定除了对东区的摩崖浮雕进行单独切割外,对西区的石窟及摩崖浮雕分成六块进行切割。
为了保证雕刻岩体的完整性,施工队不得不采取原始加机械化的劈山法,在留足石窟所依附的岩体厚度后,用内燃机凿岩机、压缩空气凿岩机在母岩上打排孔,然后用人工打钢钎的方法把岩石劈开。
分离出石窟所在的整个岩石之后,再进行逐块切割。当时并没有现成的切割工具,找遍了采石场才找到一种可移动的切割机。切割机用的合金切割片直径达1米,其锯缝深度可达40厘米,而宽度不过0.8厘米。这种切割机本来只能进行上下垂直切割,但经过改进后,也可以“躺着”进行水平切割了。
在西区被分割的六块中,最小的也有将近4吨重,其中面积最大的为塔形浮雕和屋形浮雕区,高190厘米、宽290厘米、厚40厘米,重达6吨;体积最大的为1号石窟,将近10立方米,重量起初估计为16吨,实际重量达到17吨。
在对1号石窟和2号石窟的切分中,遇到了一个难题:1号石窟与2号石窟之间的洞壁很薄,只有20厘米厚,不可能把它们从正中间切开,但让它们合在一块又太重,恐怕吊车吊不上去。
权衡之下,陈进良决定,在二者中间偏向2号石窟的一侧切下去,这样势必要切损一尊小佛。陈进良说,当时有一个笑话,说切割的工人无奈地对着小佛喃喃自语:“佛爷啊,你不要怪我,这不关俺的事儿,俺实在没有办法才锯的。”
由于石窟所在岩体以灰岩和白云质灰岩为主,在裂隙渗水和腐蚀的作用下,岩体整体性较差,上半部较软,下半部较硬,为防止石窟破碎,特在每个切块上打了几根甚至几十根钢筋锚杆,并以高强度树脂灌浆,提高了其整体性。
一号石窟“坐”铁笼上岸
切割完之后,就要把分割好的七大块吊上来了,除了重达17吨的1号石窟这个大家伙外,其他的六块起吊都比较容易,用一辆50吨的吊车,就可以不费事地将它们吊起来。
1号石窟着实让大家感到为难,在讨论方案的时候,有人说建个铁轨把它拉上来;有人说在拉起来的时候,由于其重量很大,造成向内的收缩力很大,可能会把石窟挤坏,所以需要在吊起之前先在洞窟内用钢筋加固。
但这些方案并不现实。陈进良想来想去,忽然间来了灵感:何不在现场焊接一个长方形的铁笼,将1号石窟装进去,再在笼子上焊接4个铁鼻,用来系绳子,这样把笼子吊起来时,力量加在了铁笼子上,对石窟的作用力就没有了。
陈进良将自己的想法说给吊车师傅,师傅对此方案很欣赏,说有可行性;巧合的是,此时小浪底大坝工程已经开工,黄委会组织的焊工正在附近焊船,跟焊工师傅一说,人家很乐意帮忙,很快就把笼子做好了。
责任编辑:C009文章来源:东方今报 2009-12-1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