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万夫:中国作家协会会员。1989年开始文学创作,迄今已在《清明》、《啄木鸟》、《四川文学》、《飞天》、《雨花》、《文艺报》、《中国文化报》等全国数百家报刊发表中短篇小说、诗歌、散文、评论等300余篇(首),100余万字。小说处女作《阿香》1992年被郑州电视台拍摄成电视剧。小说、诗歌、散文荣获各类文学奖项30余次。中短篇小说、小小说被《小说月报》、《中华文学选刊》、《作家文摘》、《读者》、《青年文摘》等转载,部分作品被收入《世界华文微型小说双年选》、《百年百篇经典微型小说》、《中国新时期微型小说经典》、《小小说十才子集》等多种选集和中小学语文教学参考资料。数篇作品被译介至加拿大、土耳其等国。已出版中短篇小说集《金土》、《朝圣路上》、《挑着的家》、《生命的支撑》等。现供职于河南日报报业集团。
泪光中的微笑
三十年前,也就是在我七八岁时,我患了一场奇怪的病:能吃干的,却不能吃稀的,只要一喝稀粥就呕吐。这对于家庭极度贫穷的我们来说,实在不是一件小事情。
那时,因为兄弟姐妹七八个,劳力又不足,每到年末算账时,我们家里都是“倒打款”,挣得的工分,分得的粮食,常常是不够吃不够喝,青黄不接。因为家庭的贫穷,我们十天半月都吃不到一顿干饭。每次喝的粥,能当镜子照人,半天都捞不到一颗米粒。父亲作为家庭的主力,所有的苦活累活全由他一人担当,但他仍与我们“同甘共苦”,很少有“开小灶”的时候,更别说特殊对待——吃干饭了。然而那时,我却真真切切地患了一种奇怪的“富贵病”,这令全家人都感到匪夷所思。母亲每次做饭也特别棘手,每次母亲都要将锅烧得火热,用筷子蘸一点油星子,沿锅走一圈,再摊上面糊,单独为我做一锅面饼。有时实在没有米面了,就让姐弟们端着升子,到邻家四处讨借。这样的日子持续了一段时间,我的病竟然奇迹般地好了。我们全家人都不知道我究竟患的是什么病。后来直至上了卫校,我也没有搞明白童年的那场病因——我姑且称之为“粮食综合症”吧。
我一直为童年的那场“特殊化”疾病而感到羞愧难当。
或许是因为生活负担繁重的缘由,父亲仿佛成了一位高明的魔术师,在他的胸膛里,总是有发不完的火。逢年过节,是别人家孩子的天堂,却成了我们兄弟几个的“地狱”。每到节日,都成了我们的“怄气日”。因为没钱,父亲挪向镇子的步子格外慢,磨磨蹭蹭,回来得也就格外晚。父亲每每只捎回几斤萝卜,或一小捆白菜,或两三斤水豆腐,有时充其量只买回一尾鱼——这,就算是我们节日的犒劳品了。饭菜做好了,我们都不忍心“中饱私囊”,都希望把这难得的“珍馐佳肴”让父亲多品尝一些。
为了这个家,父亲犹如一盏灯,总是设法照亮我们每一个人,却黯淡了自己。我们都担心某一天,父亲会被熬得灯枯油竭,我们就会在黑暗中迷失了方向。因此,每逢节日来临,家里改善生活时,我们总是想方设法尽量让父亲多吃一些,希望多给他的“灯盏”里加加油。而父亲呢,总是舍不得动筷子,不断地推让给我们吃,结果一盆菜,在我们兄弟间完好无损地“旅行”一圈后,又“完璧归赵”到父亲面前。几个“回合”下来,脾气乖张的父亲便不耐烦了,暴跳如雷:“你们不吃是吧?我倒进猪槽里喂猪!”父亲说着,便真的将一盆热气腾腾的菜,气势汹汹地泼进猪食盆里!
那一顿饭,我们都吃得索然无味,不欢而散。我们害怕每一个节日的到来,却又在寒风凛冽的日子里体会别样的温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