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骂社火”的产生历史悠久
东常村、西常村“骂社火”始于尧舜时期,距今已有几千年历史。今年67岁的东常村老人屈思公是一名农村文化人,他当年在耍社火中主要是编“骂社火”的台词,将对方的优点缺点、生产生活全部编进词里,让口才好的后生去骂。他说,“骂社火”的产生,有几种说法:一种说法是在奴隶制时期,被压迫的奴隶要反抗奴隶主的压迫,却又不敢正面或直接骂他们,而是采用反骂的方式表达他们对奴隶主的不满情绪。之后,慢慢演变为“骂社火”。另一种说法是黄帝时期,黄帝在铸鼎原上铸鼎成功,百姓们舞龙庆贺,用善意的骂表达他们的兴奋心情。
还有一种说法,是尧舜为纪念黄帝,每年春天举行一次大型娱乐活动,百姓在耍社火中,为了表现得更有意思,采取设立对手的办法,相互对骂。当时,鼎湖之畔有二墟,一居东,一居西。尧曰:“帝始生于东,起东墟为日之有常。西王母勤政于西,起西墟为月之有常。”舜曰:“然哉,甚宜!”东常村、西常村便由此得名。此后,尧舜决定于每年春节后,由健铿主持,青鸟公为助手,安排祭祀欢乐酒宴。春祭一日始,酒宴一日终,中间三日耍社火。群体化妆,列队歌舞,斫桐为琴,绳丝为弦,绠桑为瑟,逗骂取乐,原始期的“骂社火”便由此而生。 据史料记载,“骂社火”的发展期也各不相同。夏周之时,“骂社火”以国风、周礼为主题。春秋时期及唐宋,“骂社火”还融入了儒家、道家、佛家等礼仪,内容更加丰富。元明时期,“骂社火”还立竿于桌面,化妆扮演及综合艺术日趋完善,“辱骂”成风,参与者兴趣甚高。一村拿麦穗,一村拿谷穗,表示双方不甘示弱。有一年从正月骂到麦黄,有县令将此事急奏皇帝,皇帝批曰:“兴骂不兴当场还。从正月十一开始,正月十六结束,东起西落,交替进行三次。谁若违纪,罚米三石。”县令以此内容立碑于连心(亲)桥东侧,形成了当时的规矩。从清朝至今,社火的彩竿就以铁芯为主,秉承了《轩辕皇帝金刚仙箕天兵出师布阵法》,有威武强大的群体方阵,有新颖奇妙的艺术构思,有巧夺天工的艺术造型,有超凡脱俗的艺术魅力,斗文、斗武、斗富、斗巧、斗丑,无所不用其极。全民参与(表演者多达千人),各尽其能,各得其乐,观者来自豫晋秦三省,达10万之众。这是其发展成熟时期。
阳平镇是个有悠久历史文化的豫西小镇。它南依小秦岭,北临黄河,历史上属阌乡县管辖。在其境内,曾经有丰富的历史传说和故事,其中黄帝铸鼎炼丹为百姓治疗瘟疫、夸父追日后因焦渴而死在此处等最为被人所知。因此,围绕这些历史典故而产生的一些非物质文化也就十分自然了。独一无二的“骂社火”,便是这些众多非物质文化遗产之一,也就不难理解了。
在下庄村采访时,66岁的谢金铭老人还告诉记者,他们村曾经有一个“社火胆子”,据说是从古代流传下来的。他说,“社火胆子”是用一棵罐状的千年古槐制作的,下面像个圆球,上面突然细了一截儿,再往上又成了粗壮的柱子。“社火胆子”是一种象征,凡是耍社火的人,都非常崇敬它。平时,人们把它供在一座庙里,耍社火的前一天,村里的人敲锣打鼓到庙里将它请出来,由四个青年人抬上,第二天耍社火时,抬着它带头,可以避邪保平安。谢金铭的话虽然有点迷信,但我们从中了解到当地耍社火的历史。
“骂社火”的方式令人称奇
耍社火全国各地都有,但社火与斗骂扯上关系只有灵宝阳平的东常村、西常村以及上庄村、下庄村。单从这“东与西”“上与下”的地名上就能感受到该地域社火文化的独特。一方要想耍社火,就必须得找个竞争对手。如东常村或上庄村的群众想耍社火了,趁着夜色赶着一头老黄牛,挂上牛结头、拖着一套耙地的家什去西常村或下庄村。黄牛要老态龙钟、步履蹒跚,整出的动静要响亮、要长久。只有如此“播种”,才可能出苗、开花最终结出果实——刺激对方接受挑战,答应一起耍社火。而这个“骂社火”可谓奇特又具智慧。 据介绍,所谓的骂,其实是一种文化叫喊方式,并非我们所说的骂人。它讲究智慧,也讲究脑子活、反应快。虽然都是庄稼人,但他们在骂阵中,使用方言,骂得好听、骂得热闹。其内容五花八门,有讽刺的,有反赞的,有指桑骂槐的,还有亮对方丑的,几乎生活中的人和事儿,无所不骂。谁骂得巧妙,谁就有水平。
65岁的西常村老人樊天社告诉记者,骂是为了热闹和取乐,增加节日的气氛是目的,所以骂是有原则的,并非信口开河、乱骂一气。他举例说,“骂社火”有“三骂三不骂”之原则:骂村干部、有声望的人和耍社火的头儿,不骂老实人、外来的异姓人和出嫁的女人,也不揭对方的短处。比如,现在计划生育,哪家生了个女孩儿,就不能乱骂人家,违背政策、不尊重别人是不行的;再如哪家媳妇一直怀不上娃,你不能直接骂人家“绝户头”。他说,历年来,“骂社火”的风俗也与时俱进,加了很多新东西,但根源没变,依然是原汁原味儿。
东常村老人屈思公说,“骂社火”还有个规矩,就是骂的人必须要反穿羊皮袄。他解释说:“人是文明的,可为了热闹,又不得不开''骂''。但是,三四十岁的人没大没小、没老没少的在正月里骂人,多不好。所以自古以来就有讲究,反穿着羊皮袄就可以随便骂人。意思是,把羊皮袄反过来穿,先贬低自己,把自己当成动物,也就不讲究什么了。对方受''骂''再不好听,也不会计较的。
“为了斗出火、斗得对方同意一起耍,还得叫骂。”东常村的梁逢时说,“反穿着羊皮袄骂人没事儿,骂得再怪被骂者也不能恼。如果被骂者当场接口还骂,且不是以社火形式巧妙地还口,则是要受罚的。过去是罚米三石,如今是责令其好烟好酒登门谢罪。” 每每开骂,村中的社火老把式和村干部可得“遭殃”了,因为只有激怒了对方村中的社火头子好戏才能开锣,而大骂村干部的“不作为”意在让村干部激发自身责任,带领群众走致富之路。比如,西常村骂东常村:“东常村,七个队(生产队),为耍社火开了会。有的往前拽,有的往后退,七嘴八舌不配对(儿)。东常村,你开啥会?真是一村窝囊废!”有时骂得特别荤甚至不堪入耳,让人面红耳赤、坐立不安。怎么办?那就只好先接招儿,随后还以骂词。 除了指桑骂槐粗而不俗之外,骂词还得压韵,要骂得对方不得不搬出村中老先生或者教过书的文化人现编更加精彩巧妙的骂词才行。
一方骂得狠,这厢还得妙,挑战方及时调整阵势,骂词越有水平,对方就越高兴,绝不会有人因为挨骂而恼羞成怒。他们骂不孝者、骂弄虚作假者、骂贪赃枉法者……令人称奇的是,社火中骂人不仅不会得罪人,挨骂者心里高兴之时还会连夜偷偷给对方送烟送酒,请求对方骂自己或教唆对方如何骂别人。采访中,记者对这一行为颇为不解,细问才知道,原来,被骂是一种声望,他们居然将被骂当成一种享受。因为能受到对方骂的,自然是村里的头儿或是有名气的人。
“骂社火”的原理独一无二
西常村65岁的樊天社,手持喇叭向记者表演“逗骂”时的情景。他是社火委员会副会长,也是社火表演中“挨骂”最多的人。
平常,我们看到的闹社火,大都是锣鼓喧天、舞龙转圈、狮子吞绣球等,而阳平镇的“骂社火”却是别有一番景象。首先,他们要设对手,用竞争的方式耍社火。其次,双方双方按照约定俗成的规矩进行竞赛。所谓规矩,就是不对骂,像法庭辩论一样。比如一方开骂,另一方只能听其骂,第二天轮到自己这一方才能开口。
东常村和西常村自古以来就是一对“冤家”。每年的正月初二,东常村组织一些“后场”人,先是敲锣打鼓到西常村,把人聚围到一起后,开口挑战。他们先骂村干部,从支书到村委主任,一一指名道姓地骂。骂他们的工作失误,骂他们的长相。也骂“社火头子”。比如,正月初二晚上,东常村的人抬着一架锣鼓来西常村挑逗,一番敲敲打打,然后来到西常村的“社火头子”樊天社家的小巷头。叫骂者跳上大鼓高声叫喊:“樊天社来了没有?”观众中有人学着樊天社的腔调回答:“没来。”叫骂者问:“做啥去了?”观众答:“不知在哪个鳖窝里下蛋呢。”叫骂者道:“哦,一篮儿鳖蛋够不够?恐怕得一火车吧……”观众哈哈大笑。意思是说,对方“社火头子”龟缩着不敢出来见面,以此激发对方出来应战。骂上几轮后,再敲着锣鼓打道回府。正月初三,轮到西常村的人到东常村骂了,同样他们敲锣打鼓到东常村,将村干部轮流骂上一遍。初四、初五依次轮换,一直延续到正月初十的晚上。 正月十一,社火正式开始了。无论是挨骂与骂人,都是耍社火的重要内容。既然双方已经接招、过招,那么其中的环节自然是硝烟弥漫。
往往是精彩的社火尚未上演,双方已经斗得不可开交,真正戏耍起来那阵势可谓万人空巷、人山人海。东常村将芯子队等一一摆出来,由三锏铳子引路,从东常村出发,耍到西常村,再耍回来。一整天时间里,耍着各种各样的表演内容。比如芯子队,每个人身背一个竿子,上面是化了妆的小孩儿,将《天仙配》《盗九龙杯》《断桥》《玉凤亭》《孟姜女哭长城》等故事一个个轮番上演,还会将发生在身边的黄帝铸鼎、黄帝升天、夸父追日等故事,编成小剧种,用各种方式表现出来。如果节目太多,不一定当天演完,下次可以接着演。到了晚上,西常村的人就会来到东常村,将白天看过的节目挑三拣四地骂一遍,说这个节目演的不好,那个节目编的不行,一一变成顺口溜骂出来,即兴发挥,水平高低各不同。到了正月十二,轮到西常村演社火了,他们也将自己的各种社火节目演出一番,从西常村耍到东常村,又是一天时间。晚上,再由东常村的人到西常村挑对方节目的毛病。敲一阵锣鼓,骂一阵好坏,骂到人困马乏才打道回府。
这样,你方唱罢我登场,从正月十一到正月十六,各玩三天,才算结束。樊天社说:“我们两个村各骂三个姓,这都是各村的大姓。东常村骂我们村樊、苏、贾三大姓,而我们村骂他们屈、张、王三大姓,别的姓都不骂。”老人还说,正月十六晚上骂的最后一句话是“你要再想把我还,至少再过一个年”。意思是说,整个对骂结束了,要想还口骂我,你得等到来年的正月了。 采访中,记者问屈思公和樊天社:“平时,你们两个村是不是关系不好?”
他们同时表示,可不是这样呢,两个村的关系好着呢。原来,两个村儿女亲家很多,关系相当密切。“骂社火”只是一种逗乐方式,就像说相声一样。樊天社告诉我们,两村中间有一座桥,叫连心(亲)桥。从古到今都是这个名字。“你听听这名字,就知道俺们两个村的关系有多么好了。”樊天社自豪地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