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豫西,汝州、汝阳、伊川一带被称为“曲剧窝”,在曲剧发轫、发展的清末民国时期,这一带涌现出许多曲子大师,是曲子衍化为曲剧的中心地带,这里重点介绍一些曲牌的诞生和创制过程。
清末民初,豫西农民喜欢踩高跷唱曲儿,那时曲剧还没形成,他们唱的都是“曲子”。他们成立的曲子社班属于农民艺术团体,结构松散,农忙时各自回家种地,农闲时集中起来,共唱曲子,互称“玩友”。
玩友经常聚会,天长日久,情投意合,其中伊阳(今汝阳)、汝州的玩友聚在一起,结拜成以马清波为首的“金兰七兄弟”:老大马清波,伊阳城东人,踩跷扮和尚。老二朱万明,汝州郑铁炉村人,原扮大妞(姑娘),后改扮老旦,还任琴师,兼制曲牌。下面还有老三李富生、老四王少阳、老五王少焕、老六关云龙(一说关遇龙)、老七卢天德。七兄弟中,马清波、关云龙具领导才能,负责联络玩友。朱万明精于业务,专事艺术研究。
当时高跷曲低沉冗长,与欢快的高跷舞蹈不相适应,豫西人讥讽为“憨扭憨唱”,朱万明下决心革新它。说来也怪,他不识乐谱,却会弹三弦、拉坠子,他用“咙格咙格咙格咙”来哼改过门。他对创制曲牌有大贡献,其中的“书韵”、“小汉江”、“慢舵”的诞生皆有故事。
当时战乱频仍,连年灾荒,迫于生计,“金兰七兄弟”常到外地演出,顺带贩布做生意,这就有了借鉴外地先进经验来革新曲牌的机会。1921年春节,朱万明等人到汝州城踩跷唱曲子。晚上,大家听了山东琴书,对其中一个曲牌很欣赏。朱万明躺在床上,哼唱揣摩,觉得有趣,就想把它引入高跷曲里,但一夜未眠仍找不到“线头”(灵感),织不成“毛衣”(曲牌)。天快亮时有了机缘,住在隔壁的私塾先生晨起背书,抑扬顿挫,有韵有辙,音调很美。
这不是现成的素材吗?朱万明大悟,便把山东琴书的那个曲牌和这位先生的背书声调掺兑糅合,按照扬调四句一板的格式,创造出一个新曲牌,叫做“书韵”,不但名称雅致,也很适合剧中人物用来抒情。
1923年,玩友们到汉口贩卖土布,在波涛滚滚的汉江边上,忽闻妇女哭声,那妇女也是河南人,她唉唉呀呀地哭着,哭中带唱,唱中有泣,诉说家中有公婆儿女,遭了荒灾,饿得要死,为了救活家人情愿卖身云云。
哭者无心,听者有意,众玩友听罢,都说这妇女的哭诉有艺术成分。夜宿旅店后,他们又议论此事,朱万明对玩友说:“你们看啊,这妇人哭诉的内容都是现实中的不幸,发自内心,有腔有韵,我想按她的哭声韵调编一个曲牌,融到曲子里,来唱苦情戏……”大家都说好,这就是革新!
从此,朱万明天天模拟哼唱,他以曲牌“汉江”为底子,哼出了叹音,又经发挥,创出一个恨天怨地、让人听了心碎的曲牌。他让玩友先听听效果,结果一试,如泣如诉,人人心痛鼻酸,个个潸然泪下,成功了!新曲牌诞生了!他给这个在汉江边上诞生的新曲牌起名叫“小汉江”,把原有的曲牌“汉江”易名为“大汉江”,以示区别。事实证明,“小汉江”在此后的曲剧唱腔中颇能引起共鸣,很能打动观众。
实际上,曲剧之所以能打动百姓,与这些从百姓苦难生活中衍生的曲牌大有关系,我们看《卷席筒》时,会被小仓娃的哭诉打动,不由得掉眼泪,这是因为旧时的豫西不但是“曲剧窝”,还是“泪水窝”。军阀混战和连年灾荒,使得人民苦难深重,他们最爱听苦情戏,最爱看悲剧。而艺人们也是一肚子苦水,戏里只要有三分痛苦,他们便能唱出五分悲凉,加上舞台音乐的渲染,便能营造出十分酸楚。
1932年,朱万明从陕西贩土布回来,搭坐黄河木船。刚上船时,水势平缓,人心安稳。不久,船入峡谷,激流涌荡,船儿时而被抛上浪尖,时而被冲进漩涡,舵手双臂撑舵,神情专注,随机应变,驾驭自如。善于观察的朱万明,发现船涉险境时,舵手的眼珠子都瞪圆了,水手们喊的号子很高亢。船入平流后,舵手神情放松,号子也悠扬平和了。
这就是节奏!紧张与放松,攒劲与松劲,其中就有上下韵!朱万明依托这个音乐素材,设计了一种表演惊惧紧张之后的高兴欢愉新曲牌,后经反复哼唱,创制了经典曲牌“慢舵”。这个曲牌是在黄河上诞生的,其他曲牌也都是来源于生活——曲剧给我们的启发是多方面的。(洛阳日报报业集团全媒体记者 孙钦良)【原标题:“曲剧窝”里的曲牌革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