缑氏山雪景
缑(gōu)氏山,又称缑山、缑岭,位于今偃师市府店镇南,是一座看上去并不高的小山。
“山不在高,有仙则名。”缑氏山可是大有来历的:相传西王母曾在这里修道,周灵王太子晋也从这里驾鹤升仙。所以,自古以来,它就是一座冒着仙气的道教名山。如今,一代女皇武则天手书的升仙太子碑仍矗立其上,仿佛在为后来者指引仙人飞升的方向。
上周四中午,我独自来谒缑氏山时,雪一直在下。站在山巅,四顾茫茫,万籁俱寂,顿时感觉红尘很远,仙境很近——有时,仙境就是一种心境。
太子晋升仙
缑氏山的传说,离不开两位神仙:一是西王母,一是太子晋。
一般人可能对西王母的印象并不好,觉得她有点儿凶。可不,就是她划了一道银河,生生拆散牛郎织女,使他们相思成灾,也只能隔河相望。不过想想,这也怪不得她。《山海经》中说了,嫁给玉皇大帝之前,西王母本是“豹尾虎齿”的凶神恶煞,后经多年修炼才有了绝世容颜,可“江山易改,禀性难移”,她的脾气难免还有些暴躁。
那么,她修炼的地方在哪里呢?宋代《太平广记》记载,缑氏山就是西王母“修道之故地”。正是因为西王母姓缑,这座山才得名缑氏山,简称缑山。
西王母修炼后走了不知多少年,周灵王的太子晋来了。
汉代刘向在《列仙传》中称,太子晋好吹笙,作凤凰鸣。他在伊洛之间漫游时,曾随仙人浮丘公修炼,在嵩山一住30多年。后来,他托人捎信:“告我家,七月七日待我于缑氏山巅。”七月七日到了,其家人赶到缑氏山,远远望见他在那里骑着白鹤,“举手谢时人,数日而去”,竟驾鹤升仙了。人们奔走相告,太子晋的故事遂成了修道成仙的典范。
关于神仙的记载,多数时候,我们会觉得有些荒诞不经。那么,真实的太子晋又是怎样一个人物呢?史书记载,他大约生于公元前565年,是周灵王姬泄心的太子,姓姬名晋,字子乔,世称太子晋。太子晋自幼聪明,德才兼备,深受灵王宠爱。他是周王室中兴的希望,15岁便开始辅政。灵王二十二年(公元前550年),谷水、洛水暴涨,王宫(今王城公园一带)危在旦夕。灵王心忧如焚,决定堵水以保王宫。太子晋极力谏阻,称这样会危害百姓,应师法大禹以疏治水,并施以德政。灵王见儿子竟敢教训自己,恼羞成怒,将太子晋废为庶人,致使其抑郁而终,年仅17岁。
灵王痛悔不已,将爱子葬在缑氏山上,不久自己也死了。老百姓感念太子晋,不愿接受他死去的事实,便加入一些想象,产生了太子晋在缑氏山驾鹤升仙的传说。后来称人去世为驾鹤西游,即由此而来。
武则天书碑
太子晋升仙的故事,也许从他抑郁而终的那一天就开始流传了。比他晚出生约200年的楚国大夫屈原被放逐后十分悲愤,就在《楚辞·远游》中称要跟从他这位神仙到天庭游玩。
西汉时,汉武帝一心想长生不老,曾打着到嵩山封禅的旗号来缑氏山求仙;历代到此修行的人更是数不胜数。与缑氏山“情谊”最深的历史名人,当数唐朝女皇武则天了。
据偃师过去的县志记载,公元671年,武则天随唐高宗李治封禅嵩山时途经缑氏山,夜晚宿于永庆寺。明月当空,她由太子晋联想到自己葬在这里的长子李弘,不由得百感交集,挥笔写下《宿永庆寺》一诗:“秋风寂寞秋云轻,缑氏山头月正明。帝子西飞仙驭远,不知何处夜吹笙。”
转眼到了公元699年,76岁的武则天早已成为执掌天下的女皇。当时内忧外患都已剪除,国泰民安,五谷丰登,她的心情很好,为自己的文治武功深感骄傲。二月初四,她由洛阳赴嵩山封禅,返回时宿于缑氏山升仙太子庙,触景生情,洋洋洒洒地撰写了2000多字的升仙太子碑文,并亲为书丹,令镌于贞石。
“骖鸾驭凤,升八景而戏仙庭;驾月乘云,驱百灵而朝上帝。玄都迥辟,玉京为不死之乡;紫府旁开,金阙乃长生之地……”碑文看上去是在描写奇幻多姿的神仙世界,不过明眼人都能看出来,女皇是在借机为自己歌功颂德。
当然,她治理出了一个太平盛世,可以适当地夸耀一下。何况她的书法很好,一不留神,还给这里留下了一件“镇山之宝”。
雪中谒仙山
从历代留下的诗文来看,不少人对缑氏山的月夜情有独钟。如唐文宗大和二年(公元828年)一次科考,甚至出了《缑山月夜闻子晋吹笙诗》的题目。以我们现在的眼光来看,这题目真是太偏了,明摆着是欺负外地人。不过,缑氏山的知名度够高,全国的举子们对此还真不憷,该科进士及第33人,其中就有26岁风华正茂的杜牧。
我没有领略过缑氏山的月夜,但并不觉得遗憾,因为见到了缑氏山的雪,这景色想来比起月夜也并不逊色。上周四中午,我从洛阳新区出发,走洛偃快速通道再转207国道,行车30多公里后到了府店镇府南村,缑氏山就在这里。虽然山不高,路不陡,但因冰雪导致车轮打滑,我决定下车步行,走了10多分钟,就到了山顶。
山顶是个平台,面积不大。中间有个院子,里面重点保护的就是武则天撰文并书丹的升仙太子碑。我走近些,但隔着围墙,只能依稀看到以飞白书就的“升仙太子之碑”六个大字。此碑高近7米,上面还有初唐著名书法家钟绍京等人的题字,堪称书法艺术珍品,有很高的文献价值与艺术价值。
相比之下,围墙外的宋代、清代古碑,享受的待遇就差多了。它们矗立在荒烟蔓草中,带着深深的孤寂,仿佛只是升仙太子碑的侍卫。然而我上前细看,北边那座清碑竟是乾隆御碑。公元1750年,乾隆“南幸嵩洛”,九月二十九日到了缑氏山,兴致勃勃地在此题了歌颂盛世的《登缑山极目》诗,并镌刻于石上,后来就成了唐碑的陪衬。碑碣北边不远处有蓄水池和一座缑山天文台,看上去似已废弃。
雪下得越来越大,天地苍茫一片,四周十分寂静。我听着簌簌的落雪声,不知过了多久,时间仿佛已经凝固。所谓仙境,也就是这样纤尘不染的世界吧?我出神地想象着太子晋飞升的景象,突然听到耳边传来两声清脆的鸟鸣,抬头一看,原来一只喜鹊在墙头冲我打招呼。再看地上,我的脚印旁边,清晰地印着一串“个”字,看来它也是刚到这里。
作别喜鹊,我转身下山,对太子晋的怀想仍在继续。相传他被废黜后,不能称太子了,但还是王室成员,便改叫王子晋或王子乔,缑氏山也因此成了王姓的发源地之一。诗仙李白说:“吾爱王子晋,得道伊洛滨。”明末清初大书法家、孟津人王铎在《缑岭》一诗中称:“少室石崖岭上通,仙人遗迹未曾空。”我也觉得,太子晋的仙迹仍在,他与缑氏山的故事,还会继续流传下去。(记者 张广英 文/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