存在决定意识,人的取名用字总要受到社会环境和地域的深刻影响。
笔者在重庆曾遇到过这样一件事。某日去医院就诊,一位素不相识的老医生问了姓名、年龄后,不禁高兴地说:“可把你找到了”。我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老医生解释说,他是浙江绍兴人,已有数十年没回故乡了,计划退休后回去看一看,很想找一个同乡人了解一下去绍兴的交通情况。他见我的名字中有一个“根”字,于是断定我是绍兴人。一问果真如此,我是在绍兴市上虞县出生的。
原来,绍兴人取名用字喜欢选用“根”字,笔者小学同学的名字中,就有许多“根”,如龙根、寿根、苗根、志根、学根、连根等。鲁迅先生一岁时曾被大人领到长庆寺拜一个和尚为师,师父给他取了一个法名,就叫“长根”。鲁迅的笔名“长庚”就是由“长根”来的。
绍兴人还喜欢选用“阿”字取名,如阿贵、阿兔、阿三、阿芳、阿娟、阿林。此种风习在浙东乃至上海都较流行。“阿”字在绍兴、上海话中结构能力十分强,它经常作为词的前缀出现,用途甚广。如用来表示叠字,伯伯、叔叔、哥哥、姐姐,可叫为阿伯、阿叔、阿哥、阿姐;用于子女排行,可叫为阿大、阿二、阿三……其他还有各种用途,如“我们”叫阿拉,反应迟钝叫阿木林,对小孩子昵称阿囡。“阿”字真是趣味无穷,充满着浓郁的地方色彩。
由此看来,取名用字深受地域环境的影响,具有明显的地域特色。住在海滨的人取名爱选“海”字,如方四海、俞在洋、张东海;住在山区的人,则喜欢与“山”相连,如陈乐山、范雪山、潘仁山、张越岭、姜晓岚;江南水乡的人名用字多机巧、婉丽(尤其是女性名字);塞北大漠的人名往往旷达、豪放。
取名用字最能体现地域性特征的是山西人。山西人取名(主要是农村)有两大特点,一是爱用反义词。为人父母者,总是盼子成龙,望子女长得俊俏,而山西人给孩子取名却偏偏喜欢选用丑、赖、傻、憨等贬义字,如丑丑、二丑、丑蛋、丑女。其实小孩并不丑,而是父母爱至极点,故意反说。孩子聪明伶俐、活泼可爱,取的名字却是赖小、小赖、赖狗、傻宝、傻傻、憨子。孩子瘦弱胆小,父母就给他取以凶猛强悍的动物名字,如虎娃、龙龙、虎子等。第二个特点是具有强烈的祈寿意味。孩子生下来比较娇嫩,难免有小病小痛,父母就选用某类坚硬、结实的东西用作孩子的名字,希望孩子长得强壮有力,如石头、石柱、铁蛋、铁柱等。为了防止孩子夭亡,取名往往选用富于力度色彩的动词,如锁柱(住)、拉柱、扣柱、栓柱、留柱等。如果已有孩子夭亡的先例,那么就在以后出生的孩子名字中,加上“补”“还”“来”等字,如补金、补贵、还中、来宝等。
从前,广东人取名爱用“帝”字,如孙中山先生的幼名就叫“帝象”。1879年秋,他就读于檀香山英教会所设的意兰尼书院时,就是以“帝象”(Tai-Cheong)幼名注册的。当时广东男子取名惯用“帝”字,盖因当地习俗信神,凡儿童出生未久,其父母即膜拜所信奉之男女神像,称为“谊父母”,并作为孩子的名字。如孙中山的幼时塾师叫郑帝根,邻居有叫杨帝卓的;最初参加兴中会的檀香山粤籍华侨中有陈帝裳、许帝有等。据史料记载,孙中山少年时代还用过“孙帝朱”的名字。
广东海陆丰一带,到处都有佛祖庙、妈祖庙等,男孩子的名字使用“佛、娘、妈”的很多,大约每三个孩子中,就有一个名叫“佛生”“娘包”“妈禄”之类。不过这是以前的情况,现代人名已有很大不同。
取名用字的地域性特点是由于各地区的社会历史、风俗习惯、语言生活和心理状态等各不相同所造成的。中国文字改革委员会曾于1984年用计算机对全国七个地区的194900个人名用字进行过分析统计,发现用字最多的前10个“超级常用字”分别是:英、华、玉、秀、明、珍、文、芳、兰、国。
取名用字的地域性特点主要体现在农村地区,而在城市区域,人名用字的地域性特征就趋于淡化。这一方面是由于城市居民来自各地,流动频繁,甚少“封闭性”的地域观念;另一方面,高层次文化水准决定了取名用字的高雅性、理想性倾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