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九皋先生刚正无私的品格跃然纸上,全拜崔铣的笔下功力。明代文人灿烂如星,“前七子”、“后七子”,而作品能入选现代中学教材的,在我的印象中,除了崔铣,似乎只有那个民间被称之为“诸葛在世”的刘伯温了。
今年8月3日,记者到安阳拜访安阳师院原中文系主任周国瑞先生。周先生言谈及崔铣,颇为洋溢:“崔铣祠堂就在老城区,不妨去瞅瞅。”临出门前,周先生打了个电话,说:“崔家现在的传人叫崔学海,祠堂门平常都锁着,我不陪你过去,他不会来开门。”
周国瑞先生推着一辆自行车,顶着日头陪我往崔铣祠堂走。“崔氏一族,自崔铣之后再也没出过什么读书人或显赫人物,不像有的家族,后世子孙富了,就开始修葺祖祠,崔铣祠堂没有想象中的好,你可要有心理准备哟。”周国瑞先生退休前后专注于崔铣研究,30余万字的《崔铣传》已经杀青,谈及这位明代学者,他娓娓道来。
安阳市老城区南关街的一条小巷,虽然沿街很多房屋是现代模样,但古朴韵味犹存。
崔铣祠堂三进院落,较为破败,大门上的红漆已经掉落几尽,梁柱也显现大片的裂纹。踏着青砖石板,我们来到大殿前,崔学海掏出钥匙打开殿门,一股尘灰的朽味微微刺鼻而来。看得出,好久没有人来了。
“十几年前,祠堂更是破败,一到下雨天,这屋子就漏雨,都快成了危房了,眼瞅着再不修就要塌了。”崔学海说,后来崔家人掏钱将祠堂进行了一些修葺,“门口那俩石狮子就是我掏钱买来的。”
我绕着祠堂转了一圈,发现这小小的院落里,前前后后住了二三十户人家,把崔铣祠堂挤得几乎没有一块多余的空地。崔学海说,这里面住的都是崔家的后人,因为他是家族里的“掌门”,所以钥匙由他管着。
祠堂大殿里空荡荡,只有正中央挂着一张崔铣的画像。崔学海说,原来祠堂里有一尊崔铣的塑像,上世纪“破四旧”时被毁了,“当时塑像的肚里还藏有三本书,但崔家人怕会招来麻烦,就给烧了,非常可惜”,这张画像是根据崔家人对崔铣塑像的记忆画的。
走出空荡荡的祠堂,我有些失望,周国瑞先生安慰我:“历史往往就是这样,古人未必会留下什么东西,但把风骨留在了历史中。”
微风拂过,带来些许热风,祠堂前的一棵枣树的枝叶刷刷作响,让人禁不住回味起历史的跌宕起伏。
倔崔铣让同朝之臣钦仰
“公一女,嫁为畿辅某官为妻。公夫人甚爱女,每迎女,婿固不遣,恚而语女曰:‘而翁长铨,迁我京职,则汝朝夕侍母;且迁我如振落叶耳,而固吝者何?’女寄言于母。夫人一夕置酒,跪白公。公大怒,取案上器击伤夫人,出,驾而宿于朝房,旬乃还第。婿竟不调。”
这是崔铣《记王忠肃公翱三事》中片段,崔铣对王翱着墨颇力,不单是王翱“刚正廉直,忧国奉公,忘情恩怨”,终其缘由,崔铣亦自铮铮,可谓同心相契。崔铣,祖籍山东,公元1478年生于彰德府(今安阳市),字子钟,号后渠,世称后渠先生。
明弘治十八年(公元1505年),崔铣考中进士。按照当时的制度,崔铣进入翰林院,得到了仕途的第一份工作——编修,参加《孝宗实录》的编写。按说这是一份很稳定的工作,但谁也不会想到,这位才子的仕途之路此后竟一波三折。
十五年前,媒体曾报道过河南小伙孙天帅的故事:面对外籍老板的淫威,这位从黄河边走出去的小伙子捍卫人格尊严而不跪,着实让国人感动,而500年前,还有一位“不跪的河南人”,风骨可鉴,让同朝之臣为之钦仰。
崔铣入京为官时,正赶上大宦官刘瑾炙手天下。有明一代,权倾朝野的宦官就如同庄稼地里的韭菜,割一茬生一茬。那年头的刘瑾,比皇帝还牛,大权在握,一手遮天,但凡不顺他意者,统统遭受打压,贬官为民,甚至囚禁流放。朝中大臣视之若猛虎,见到刘瑾,许多官员“伏谒跪拜”,但崔铣仅仅作个揖而已,“公遇瑾史馆门,独长揖。他日,诸史官旅见,又皆长揖。瑾益怒。”
阁老忠臣在刘瑾面前都是孙子般跪伏,而这个河南倔驴居然不给面子,惹得刘瑾“怒目视公”,想找个茬收拾崔铣:“翰林后生白面多轻薄,如崔铣尤甚。”
有人提醒崔铣,不要再得罪刘瑾。崔铣坦然答复:“铣安义命久矣!”河南人的倔劲一展无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