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日前到巩义市参加省记协举办的一个会议。会议间隙，巩义市委宣传部以主人的身份热情邀请与会者去参观他们引以为豪的两处景点——杜甫故居和康百万庄园。

    这两处景点，一个位于巩义市市区偏西北4公里处的康家镇，一个位于巩义市市区东南10公里处的窑湾村，离我们会议之处却是等同的距离。我们首先去的是康百万庄园。清清的伊洛河河水轻缓流淌，一路陪伴着我们。时值午后，微斜的阳光照着岸旁随风轻拂的杨柳，休闲的人们在树阴下、堤岸上交谈、徜徉，河岸远处隐隐约约的楼房呈现出城市轮廓。想起曹植的《洛神赋》，那“翩若惊鸿，婉若游龙”、“仪静体闲，柔情绰态”优美词句的灵感正来自眼前这条河流。车在河堤上奔驰，河流、树木和人，勾出一幅浪漫和谐的图画。我的祖籍就在巩义，但从祖父出外打拼就离开了这片土地，我出生后还无缘光顾我的故乡。儿时，从父辈的语言中可以得知这里四处暴露着黑色的煤炭和深陷在地表下的黄土窑洞。看到眼前与想象大相径庭的故乡美景，一股自豪之情从内心油然而生。

    其实，“康百万”不是一个人名，而是慈禧太后对当时康家的口头封赐，是一个家族的统称。这座在400多年中不断建设扩充的庄园，是经过康家十二代人的努力才最终形成的。尽管早在多年前已经通过其他方式对康百万庄园有所耳闻，但它宏大的规模还是深深震撼了我。占地240多亩、570余幢总计6万多平方米的各种类型建筑，外加暗道、码头、城墙、岗楼，背依邙山，面对洛水，黑压压一片，形成了一个独特的“城市”。庄园内19处庭院曲折迂回、相互贯通，像座迷宫，没有导游的帮助还真难以穿行。在这里，精美的石雕、木雕、砖雕比比皆是，家训、书法碑刻、楹联随处可见。它是黄土高原封建堡垒式建筑的典型代表之作，和四川刘文彩庄园、山东牟二黑庄园并称为全国三大庄园，而康百万庄园位居其首。去年，著名导演潘军以此为蓝本拍了电视剧《康百万》。他在作品拍摄杀青时说，这部片子绝不会逊色于《大宅门》和《乔家大院》。我没看到过这部片子，但听朋友说，潘军原来是画画的，他选拍这个片子也是考虑到康百万庄园的规模本身的震撼力了。

    离开康百万庄园驱车向东南，杜甫故居依山傍水，但那气势与康百万庄园相比显得黯然失色。几处新建的回廊楼阁，散落在不大的庭院四周，一处据说是杜甫出生之地并在儿时居住的窑洞正在进行着装修，所谓的笔架山不过是高30米左右的一个黄土堆。庭院中，一尊大约10米高被深绿色幕布蒙着的雕像特别引人注目。听导游介绍，这尊用纯铜铸造、形象逼真的雕像，是全国最大的杜甫铜铸雕像，只是眼下故居建筑尚在施工当中，所以还不能揭开幕布让我们参观。其实揭不揭开幕布对我们来说并不重要，国人谁人不知杜甫呢？我瞻仰过位于成都的“杜甫草堂”，祭拜过湖南耒阳的杜甫墓，全国各地为这位伟大诗人建祠立碑的何止百处？“歌吟总带忧民泪，颠沛仍怀爱国心”，他流传于世的1400多首诗作，不知感动过多少人的心灵，为他夯实了中国文学史上至高无上的“诗圣”地位……

    参观完两处景点，天色尚早，热情的主人又带我们前往距离杜甫故居很近的洛口。一路上，两处景点的巨大差别在我心中纠结。我在想，一边是房屋众多的庄园，一边是寂寞清冷的窑洞；一边是折射着万丈文化与精神光芒的“诗圣”，一边是让许多人感叹羡慕的财主，这两者有什么共同点呢？但杜甫和“康百万”怎能扯在一起呢？忽然想起《茅屋为秋风所破歌》，诗里的情景与康家独享的众多房屋形成了鲜明的对比。在对社会的贡献上，我很难将我的两位老乡放在同一个天平上称量。同行者问我：“人常说，富不过三代，可康家能延续400年、富了12代，你不觉得有可取之处吗？”我默然无语。

    洛口到了，蜿蜒流淌数百里的伊洛河河水在这里注入黄河，随着这条孕育着中华民族文明的母亲河流进大海。眼前清清的伊洛河河水冲进黄河河道后，马上变得和黄河水浑然一体，雄浑而又奔放地向东奔去。我目睹此情似乎悟出了些什么。黄河水是富有特色的，但却是千万条支流汇总出的色调。经商聚财也是一种社会学问和文化，巩义的“康百万”和杜甫一样，都是中华文化大河的一条支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