乐舞百戏图
朱载堉(1536-1611年)是明代著名的乐律学家、数学家、历学家。他在乐舞理论方面,除继承儒家学说外,更发展创造了自己的乐舞理论。是他首先将舞蹈从传统的“乐”(古时“乐”是诗歌、音乐、舞蹈的统称)中独立出来,首创“舞学”,重视舞蹈的社会作用及作为美育对人的教化作用。他根据史书的记载和自己对古舞的理解、想象,作了一些拟古舞谱,如《六代小舞谱》、《灵星小舞谱》等。此记谱法,影响深远,被后人所效法,清代一些记载祭孔乐舞的书就是采用朱载堉记录舞蹈动作的方法来编写、绘制的。
朱载堉的舞论,主要集中在《律吕精义外篇》卷之九《论舞学不可废》上、下篇,以及他编制的多种拟古舞谱的序跋中。
首先,他认为舞蹈的产生是源于客观世界的事物对人心的刺激感动,人们为了宣泄这种感动之情,于是产生了舞蹈。朱载堉在《论舞学不可废》中说:“盖乐心内发,感物而动,不觉手足自运,欢气至也。此舞之所由起也。”这与《乐记·乐本》篇“凡音之起,由人心生也,人心之动,物使之然也。……比音而乐之,及干戚羽旄(舞蹈),谓之乐”的思想是一脉相承的。
舞蹈既源于生活,那么,不同的环境中生活的人群就会有不同的舞蹈形态及风格。故他在《灵星小舞谱》序中说:“舞以象事,士农工商所为不同……乐节舞态亦从而异。”这些论点,今天看来,仍然是正确的。
朱载堉十分重视乐舞的社会作用和对人的教化作用,在《论舞学不可废》专论中阐明其观点:“凡人之动而有节者,莫若舞,肄舞所以动阳气而导万物也。”说明了舞蹈对人体本身的重要作用;他引经据典,列举前代帝王、重臣、文人、平民起舞的史事后说:“古人自天子至于庶人,无有不能舞者。”古祭祀宗庙的舞蹈只有贵族子弟才有资格参加,古人“以学舞为美事”,“自隋以往尚有此风,近世以来,此风绝矣”。宋徽宗大观四年(1110年),曾下诏“选国子生教习二舞”,但人们都“耻于乐舞”,皇帝也不得不作罢。朱载堉对宋代发生的这件事颇不以为然。(见《乐律全书·律吕精义外篇》卷九《论舞学不可废》。)宋代尚且如此,明代“耻于乐舞”的思想就更明显了。朱载堉就是在这样的社会环境中潜心钻研古乐舞,力图恢复古乐舞,希望乐舞在巩固封建秩序中起到它们应起的作用。
朱载堉认为古之乐舞既可“以之治己”(陶冶自己的情操),又可“以之事人”(娱神娱人),无歌舞则无法“格神明,移风俗”。总之,乐舞不可废。乐舞,特别是传统古乐舞,应该得到提倡。这大概就是朱载堉编制拟古舞谱的动机和“创作意图”。
作为乐律学家的朱载堉,在音乐与舞蹈关系上发表了颇具说服力的见解。他没有沿用前代以“乐”代“舞”的笼统的提法,不仅辩证地论述了舞与乐相互依存的紧密关系,还充分地肯定了乐与舞各自独立的艺术品格与相互难以取代的重要作用。他说:“夫乐之在耳曰声,在目曰容。声应乎耳可以听知,容藏于心难以貌睹,故圣人假干戚羽龠以表其容,蹈厉揖让以见其意,声容选和则大乐备矣。”在这段与陈旸《乐书·乐舞上》颇相似的论述之后,朱载堉用十分形象的比喻,进一步阐述了他自己对乐与舞相互关系的见解:“有乐而无舞,似瞽者知音而不能见;有舞而无乐,如痖者会意而不能言。乐舞合节,谓之中和,天地立焉,万物育焉。”
朱载堉重视舞蹈艺术技巧表达思想感情的重要作用,对历代论舞者有意无意忽视了的舞蹈技艺和以舞抒情、以情动人的功能,提出了独到的见解,认为舞蹈必须用变化丰富的舞蹈动作,而这些动作又必须具有一定的技巧和艺术性,才会产生艺术魅力,才会使人爱看,令人感动。如他在“舞容”条中说:“乐舞之妙在于进退屈伸、离合变态,若非变态,则舞不神,不神而欲感动鬼神,难矣。”
《六代小舞谱·序》说:“古人学舞以转之一字为众妙之门,何也?……所谓舞者,三回九转,四纲八目,举要言之,不过—体转旋而已,是知永转两字其众妙之门欤。”舞蹈中的旋转动作,既是一种较繁难的技巧,也是一种舞者抒发激情的动态语言。这种充满激情的动态语言,也是最能激动观众的舞态。事实是:世界上任何一种舞蹈流派,都有自己独特的旋转技巧。而这种技巧,又常常会将舞蹈推向高潮,掀起观众的激情。
朱载堉对中国古代舞蹈史上的某些突出现象,如“雅乐”的不受欢迎和僵化,提出了他独具慧眼的见解。在《旋宫合乐谱·序》中说,对于古乐绝传,一般人都将原因归罪于秦始皇的焚书之火,他却不以为然。他认为古乐是向内收敛的,俗乐是向外开放的,人们喜爱“放肆”而厌恶“收敛”,“是以听古乐惟恐卧,听俗乐不知倦,俗乐兴则古乐亡,与秦火不相干也”。从表现形式上看,他认为“太常雅乐立定不移,微示手足之容而无进退周旋、离合变态,故使观者不能兴起感动,此后世失传耳”。朱载堉认为雅乐舞之所以失传,是由于它本身的刻板僵化,仅存礼仪形式,失去舞蹈艺术生命力所致。在当时能提出如此见解,也是非常难能可贵的。(原标题:朱载堉的舞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