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散木,河南固始人,中国作家协会会员、中国散文学会会员、广东省文艺批评家协会会员、东莞市文艺批评家协会理事,《中国作家》杂志签约作家。
网易新闻:您的家庭出身是什么,参加1977年高考时有多大年龄?
王散木:我就是一个来自河南农村的孩子,1954年生的,恢复高考那年我就参加考试,时年23岁,已经结婚了。高考与我的命运紧密相关。
网易新闻:您第一次高考的结果是什么?
王散木:说来很戏剧性,我参加高考时,文化根基比同龄人还是强很多,因为我当时是中学老师,好歹天天接触着书本,爱好文学,经常搞点创作。
但因为我填表时,在“婚否”这一栏中,老老实实填上“已婚”,结果我的考分高出河南省录取线30分,却落选了。第一次恢复高考,必竟是第一次,仍然存在很多问题,不是很正规很公平。当年河南省规定,已婚的人参加高考,分数必须高于录取线100分才给予录取。所以不少比我分低的考生读大学了,而我读大学却是27岁的事了。
我的语文考了115分,满分是120分呢,作文占了70分。我还记得,当时作文有两个题目,一题是:我的心飞向毛主席纪念堂;二题是:为抓纲治国初见成效而热烈欢呼。
网易新闻:你为什么说高考与你的命运紧密相关,称自己是高考受益者?
王散木:知道吗,当年我们农村孩子要想有个好前程,跳出农门,只有两个出路,一是参军并获得提干,留在部队;二是读大学。这样你就变成非农户口,成了吃“商品粮”的了。
网易新闻:高考前,你在做什么工作,为高考作了哪些准备?
王散木:说来话长,1972年我高中毕业,部队曾到学校想选拔有点文化底子的人去当兵。来选拔的首长看上了我,叫他手下对我说:当兵以后,到我那里做文书工作。但没想到,最后还是没当成,具体原因不清楚。不过首长很够意思,还跟我见了一次面,勉励说:以后有机会。哎,有些事情,我们也无奈。
毕业后,大队村小学缺老师,本来是想去那当老师的,而且我是高中生,很有优势,但是最后当上老师的却不是我,是我们生产队长家里的孩子,我初中的同学,当时他是我们班成绩比较差的学生。所以一气之下,我决意去当农民工,参加兴修水利去,干拉沙石的活。在这里遇到几个很好的生产干部,说我一高中生,有文化,干这活可惜,干脆调我去搞记工分的工作,我干这活一丝不苟,不管你是谁,拉了多少沙石,我就记多少,不讲情面,很公平,大家对我评价挺好。
不久,遇到我的高中老师,他刚办了一所高中,找我去当老师。于是我就当上了介于公办教师和民办教师之间的一种特殊教师,当时称为“代课教师”。当时曾想,就在这高中好好干一去了。我一个高中生,去教高中,说来也很可怕,用我们老家话讲,叫做“净屁股骑老虎、泼皮胆大不知羞”,可见那个时候的教育状况。我在学校教语文,历史,地理。
听说要高考了,很高兴,只有一个月的复习时间,其实我还真没有投入太多精力复习,白天上课,晚上还带着孩子们去看露天电影。
网易新闻:那个时候,实行推荐制,你觉得公平吗?
王散木:绝对不公平,我有切肤之痛。其实早在1976年,我有一次上大学的机会。我们那要推荐一名工农兵学员,考试很简单,就是写一篇作文。考完,郑州大学一教授对我说:“你,我们录取定了。”结果,下发录取通知时,名字改了,不是我,而是我一高中同学,他是我们公社文教助理的侄儿。
当时的工农兵学员指示分到县,县再分解到公社,郑州大学一看,录取的不是我,坚决没要,干脆主动把这个指标取消了。不过,我这同学读不成郑州大学,最后还是去读了黄川师范学校。我再一次错过了这个机会。那会,很多工农兵学员其实是基层干部的亲戚。
网易新闻:你能回忆一下参加高考时的情形吗?
王散木:记忆深刻啊!1977年冬天,我们公社就我和另外一人通过政审,参加高考。记得考试的头一天,下着大雪,脚踩下去有半尺深,交通都中断了,只能靠两条腿走路。
我们两个人,早上七八点从村里出发,踏雪赶赴县城,不到30公里的路程。走到一半时,我那同伴在淮河支流一桥上一屁股坐下去,说实在走不动了,不想去了。我说,不行,非走不可,把他生拉硬拽扯起来,继续赶路。一直走到晚上七八点,才赶到在县教育局师训班报到,里面负责接待的一位老师,正好是我高中的外语老师,看见我们一身是雪,立马招呼我们吃饭。睡了一我,第二天就参加考试了。
网易新闻:这一次考试你因为结了婚的而落榜,后来读大学又是怎么回事?
王散木:1981年,我27岁,再次参加了高考,恢复高考后第二年起,就越来越正规,越来越公平了,很多原有的限制条件逐渐取消。那一年我再考的时候,不管你结没结婚,同样的试题,同样的录取分数,我就这样考上了大学。
读了大学,命运从此改变,毕业后当了中学老师,又被抽调去写县志县党史,本来有几次机会调出来,从事其它工作,但当时因为教师奇缺,严格禁止师范生调出教育部门。后来又到中专当老师,搞方言研究,被破格评为讲师。当时我在职称上再往上走,不太可能了,因为全国还有大量文革遭受迫害的老教授老学者要恢复待遇,得优先考虑他们,讲师在我们中专学校,已经到头了。
多年后,我又去从事新闻工作,但文学创作一直没停,直到2004年,我来到广东东莞,正式成为专业作家。
网易新闻:听说你的孩子们也刚考上大学,一家人的命运跟高考关系很紧密。
王散木:可以这样说,我有四个孩子,除了老大工作得早,其它三个孩子都是大学生。今年,我最小的两个孩子,一个考上北京电影学院,一个考上江南大学。
网易新闻:今天,回过头来,你怎么评价当年恢复高考?
王散木:非常正确的决策,一个国家,一个民族,需要科技文化来支撑,出路当然是教育,否则,这个民族没有希望。【原标题:我们一家命运与高考紧密相关——对话作家王散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