阎连科:拿诺奖拯救不了文学 现状是已走向衰弱(2)
2013/7/3 9:55:23 点击数:
【字体:大 中 小】
阎连科:对我造成的伤害比大家想象的还要大。大家说很好嘛,翻译了很多,挣了很多钱,其实我经常说自《为人民服务》之后,我的十年写作没有长进。如果以《日光流年》开始,《日光流年》写完两年又写了《坚硬如水》,接下来又有三年写了《受活》。但《为人民服务》后你的想象力是往下走的,如果不是《为人民服务》,我非常清楚《丁庄梦》会是什么样的写作,那是我一生中间遇到的最好的题材之一。因为我的妥协,因为我的忍让,因为我的退缩它成了今天这个样子。在我看来《丁庄梦》是非常诗意和温暖的,完全不是大家想象的那样子。《风雅颂》又不断地修改,出版社修改,当然这中间我还写了《我与父辈》。《我与父辈》不管读者多么喜欢,这是完全不经意之间的一次写作,并不是自觉的,无论它多么受读者喜欢,对我来说那是没有难度的写作,那就是你的生活,你就那么诚实坐下来写就可以了。我可以再多写5万字,读者也会非常喜欢,少写2万字它仍然有影响。一直到写《四书》,这十年、九年之间是我写作年龄最好的阶段,也是创造力最强的时候,没有人能够理解。你好像得了多少好处,全世界都关注你,但我非常清楚这十年我应该写得更好一点,可是没有。这个伤害没有任何人可以体会,他怎么会知道原来《丁庄梦》是另外一个构思,后来把它扔掉,写了现在这个故事。
南都:当时把构思扔掉是为了什么?
阎连科:为了出版,为了温和,说白了就是妥协,就是一次自我审查的过程。我说并不害怕别人的审查,最终更害怕自己对自己的审查。
南都:写《四书》时已经从这件事的影响中走出来了?
阎连科:你已经更加理性,更有能力面对现实,更加自觉地知道怎么去做了,所以《四书》的不出版是有心理准备的,你不会有任何惊讶。一个作家不管写二十年、三十年,其实你的好作品往往是在不经意间写出来的,当你做好了充分写一部好作品的(准备)时可能真的是不行的。我想一个作家充满着创造力却浑然不知的时候那,是最好的状态。
同代人的努力与野心
南都:今年诺贝尔文学奖公布的前夕我看到徐星在微博上写,如果有中国作家得奖的话,他赌你能得奖。类似这样的期待你自己怎么看?
阎连科:它不会给我,这一点很明确,我觉得莫言是实至名归的,第一他写得很好,第二不管是中国还是海外读者都是可以认同的。
你给了我和别的作家会让很多人不认同,给了阎连科大家会觉得为什么给他,是不是因为他备受争议就给他?莫言拿奖了结了中国人的一桩心愿,很多作家都可以在相当长一段时间里平静下来,重新去认识文学,重新去认真写作,再不需要有那种焦虑或者被焦虑了,那我觉得这件事情对所有的作家都是一个好事情。那一把烈火就交给莫言了,燃烧的是他,被燃烧的也是他(笑)。
南都:一代人有一代人的使命,你怎么评价你这一代作家的成就与得失?
阎连科:大家说每个时期都有每个时期的文学作品,每个时代都有属于这个时代的作家,19世纪是那样,20世纪是这样。这一代的作家我借着大江健三郎的话来说,他认为在世界上少有的像中国这样在上世纪50年代出生的作家,有这么整齐的一批,这在世界上是独一无二的。这个时代是属于年轻人的,但是这个时代的文学至少在目前还是属于这些作家的。
第一因为这代作家的经历、命运、经验比任何一代作家都丰富,他亲历了30年前和30年后的状态,他的父亲、母亲、爷爷、奶奶,又经历了我们所谓的比1949年更远的时代,他也或多或少在体验你们这个时代的生活。老一代70多岁创造力、生命都逐渐进入消退的状态。中国80年代、90年代(出生)的作家无论你读多少书,写作还是和这一代人太不同了。这代人更多是关心他人,关心社会或者说更关心人本身。我想80、90的人更关心“我”本身,这是有差别的。没有什么高下之分,属于80、90的时代已经到来了,但属于80、90写作的文学作品还没有到来,或者说我们所渴望的真正属于他们的最理想的作品还没有出来。
我经常说,五六十年代出生的作家遇到了写作资源最好的一个时期,我相信这些作家50多岁,有可能40多岁也是正当写作最好的阶段。我们会说王安忆的写作、莫言的写作、刘震云的写作、贾平凹的写作、韩少功、李锐等,60年代(生人)余华、格非、苏童,再年轻的李洱、毕飞宇都是非常优秀的。
最重要的是,这些作家无论他们开什么玩笑,说什么,这些人骨子里都是有文学理想的人。例如余华、苏童、刘震云。别看刘震云每天说说笑笑,那是在写作上有巨大野心的人(笑)、是非常值得期待的人。当有巨大的文学理想的时候,就会让作家的才华成倍地放大。当然每一代人,80、90也许有他们的文学理想,我们不知道。但是(50年代出生)这一代人的文学理想其实我们是能够看得到,摸得到的。他们心目中的好作家、好作品是在他们眼前摆着的。而且当他们充满着文学的野心、理想的时候他们对经典的理解是正确的。
南都:正确的?
阎连科:他非常明确哪些是经典,哪些不是经典,哪些是他所努力的经典的方向。他写不出经典来,但是他努力的方向是正确的。谈阿城也好,王安忆也好,莫言也好,这一批作家他们其实在30岁左右或者40岁左右都把他们最好的、具有代表性的作品写出来了。我们说30、40年代张爱玲也好,萧红也好,沈从文也好,这些经典的作家也已经都在这个年龄段写出了他(她)具有一生意义的作品,但是今天我们去反观所谓“80后”的时候无论如何也是30岁的人了。一代充满才华的年轻作家没有写出属于一代人的作品,市场成就了他们,市场也害了他们。
南都:阎老师刚才谈到文学理想,包括文学野心,你写作的野心是什么?
阎连科:我没有野心(笑)。我经常开玩笑说最大的愿望是60岁以前要写出一本世界上“最黄”的小说来,当然这是一个玩笑,其实是希望随着年龄的增长不光保持今天的创作激情、探索热情,更重要的是老天帮忙写出和我一生作品都不一样的作品。
我的上一代作家,你去医院看他们,或者从他的回忆录上看到他说,我最理想的作品没有写出来,无比惋惜。但是回头冷静去想你一生最值得写的作品没有写出来,那最值得写的时候你在干什么?我现在50多岁,我在最该写出什么样作品的年龄里确实把那个它写出来了,我想这让你躺在病床上稍作知足和安慰。
南都:前段时间马原在云南被打了,包括像去年发生在你身上拆迁的事情,也有人评价这是这个时代作家境遇的一种表现,你怎么看?
阎连科:我觉得也不能说作家的遭遇,这是中国人生活的一部分。每个人在这件事情上都不要特别悲观,每一个人也都别幸灾乐祸,你也是中国的一员,任何事情都可能发生在你头上。拆迁落到阎连科的头上,它有一天也会落到另一个人头上,这都是中国的现实。阎连科你遇到你也不要过分悲伤,认为你的命运多么与众不同,通过这次拆迁你知道无数被拆迁的人的命运比你阎连科更加痛苦,更加悲伤,他连说话的可能都没有,你是一个作家你还有表达的可能。在中国不能表达,你还能在海外表达。因为你能发出声音来,那些拆迁的人就会对你相对宽容和没有那么肆无忌惮,但是更多人每天遭受着肆无忌惮地对待。
以我五十几岁的年龄没有别的,我们毕竟在相对温馨、平和地生
责任编辑:C009文章来源:南方都市报 2012年12月28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