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言
战国时代,后于墨翟而前于列、庄、孟的,有杨朱学说兴起。虽曾言盈天下,却地著述流传;或有著述,而至汉已亡。关于杨不其人及杨朱之言论,在先秦两汉古籍中虽有所记述,但一鳞半爪,零零散散,不成系统。故历来学术界对杨朱生平、记述杨朱言论的篇章之真伪,以及杨朱思想之正旨、社会价值等等,不免惝恍迷离,产生许多争论。特别是在如何对待人生的态度上,自唐柳宗元作《辨列子》,怀疑《列子•杨朱篇》为杨朱之言后,学术界颇多以《列子•杨朱篇》所述杨朱“唯贵放逸”的主张,与战国、秦汉时代《庄子》、《韩非子》、《吕氏春秋》、《淮南子》等所述杨朱“贵亡”、“保真”、“为我”的主张迥然乖背。疑前后为两人之言,非一家之说。或谓“贵己”、“保真”、“为我”乃战国杨朱学说之正旨;而《列子•杨朱篇》乃伪书,“逸生”乃魏晋玄学清谈和门阀贵族放荡纵欲的曲折反映。关于对“杨朱”的辨议情况,《古史辨》第四卷下编中有较为集中的记载。笔者本章的任务,仅在于论述历史上杨朱思想(不论是战国的“杨朱”,还是东晋的“杨朱”)对道教的影响。故而对那些精细的考证,只略述看法,而不议论。
首先,我们有必要弄清楚战国及秦汉时期有哪些有关“杨朱”的记载?魏晋以后又出现哪些有关“杨朱”的记载?历史资料摆清楚了,我们才能言之有据,依据立论;否则,泛泛而谈,任意伸屈,亦会使读者茫茫然莫知所宗。
(一)战国时期古籍中之杨朱
《孟子•滕文公》:“圣王不作,诸侯放恣,处士横议,杨朱墨翟之言盈天下,天下之言,不归杨则归墨。杨氏为我,是无君也;墨氏兼爱,是无父也。无父无君,是禽兽也。……杨墨之道不息,孔子之道不著,是邪说诬民,充塞仁义也。……吾为此惧,闲先圣之道,距杨墨,放淫辞,邪说者不得作。……能言距杨墨者,圣人之徒也。”
《孟子•尽心》:“杨子取为我,拔一毛而利天下,不为也。墨子兼爱,摩顶放踵,利天下,为之。”“逃墨必归于杨,逃杨必归于儒,归斯受之而已矣。今之与杨墨辩者,如追放豚,既入其苙,又从而招之。”
《庄子•应帝王》:“杨子居见老聃,曰‘有人于此,响疾强梁,物彻疏明,学道不勌。如是者,可比明王乎?’老聃曰:‘是于圣人也,胥易技系,劳形怵心者也。且也虎豹之文来田,猨狙之便来藉。如是者,可比明王乎?’杨子居窜然曰:‘敢问明王之治。’老聃曰:‘明王之治:功盖天下而似不自己,化贷万物而民弗恃;有莫举名,使物自喜;立乎不测,而游于无有者也。’”
《庄子•骈拇》:“骈于辩者,累瓦结绳,窜句棰辞,游心于坚白同异之间,而敝跬誉无用之言,非乎?而杨墨而已。故此皆多骈旁枝之道,非天下之至正也。”
《庄子•{月去}箧》:“削曾、史之行,钳杨墨之口,攘弃仁义,而天下之德始玄同矣。……彼曾、史、杨、墨、师旷、工倕、离朱,皆外立其德而以爚乱天下者也,法之所无用也。”
《庄子•天下》:“而杨墨乃始离跂,自以为得,非吾所谓得也。夫得者困,可以为得乎?则鸠鸮之在于笼也,亦可以为得矣。”
《庄子•山木》:“杨子之宋,宿于逆旅。逆旅人有妾二人,其一人症状,其一人恶,恶者贵百美者贱。杨子问其故,逆旅小子对曰:‘其美者自美,吾不知其美也;其恶者自恶,吾不知其恶也。’杨子曰:‘弟子记之!行贤而去自贤之心,安往而不爱哉!’”
《庄子•徐无鬼》:“庄子曰:‘然则儒、墨、杨、秉,与夫子为五,果孰是邪?……’惠子曰:‘今天儒、墨、杨、秉,且方与我以辩,相拂以辞,相镇以声,而未始吾非也,则奚若矣?’”
《庄子•寓言》:“杨子居南之沛,老聃西游艺机于秦,邀于郊,至于梁而遇老子。老子中道仰天而叹曰:‘始以汝为可教,今不可也。’杨子居不答。至舍,进盥漱巾栉,脱履户外,膝行而前曰:‘向者弟子欲请夫子,夫子行不闻,是以不敢。今闲矣,请问其过。’老子曰:‘而睢睢盱盱,而谁与居?大白若辱,盛德若不足。’杨子居蹴然变容曰:‘敬闻命矣!’其往也,舍者迎将,其家公执席,妻执巾栉,舍者避席,炀者避灶。其反也,舍者与之争席矣。”
《荀子•王霸篇》:“杨朱哭衢涂曰:‘此夫过举蹞步,而觉跌千里者夫!”
《韩非子•显学篇》:“今有人于此,义不入危城,不处军旅,不以天下大利易其胫一毛。世主必从而礼之,贵其智而高其行,以为轻物重生之士也。”
《韩非子•说林》:“杨子过于宋东之逆旅,有妾二人,其恶者贵,美者贱。杨子问其故,逆旅之父答曰:‘美者自美,吾不知其美也;恶者自恶,吾不知其恶也。’杨子谓弟子曰:‘行贤而去自贤之心,焉往而不美。’‘杨朱之弟杨布,衣素衣而出,天雨,解素衣,衣缁衣而反,其狗不知而吠之。杨布怒,将击之’。杨朱曰:‘子毋击也。子亦犹是。曩者使汝狗白而往,黑而来,岂能无怪哉!’”
《韩非子•六反》:“杨朱、墨翟天下之所察也。于世乱而卒不决,虽察而不可以为官职之令。”【原标题:道教与杨朱——战国时期古籍中之杨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