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上简言之:生命在不生不化者这一终极本源的往复运动中,循着太易→太初→太始→太素→浑沦(易)→天地人→万物的过程,自然而然气化而成。《列子》正以此生命本源观为起点,来建构他的生命意识,既然生命由道主宰,由气生化,而且自然而然生化,非有心用力而为之,由是推之,生命的过程必然是自然生衰。
二、自然生衰之生命过程
人何以得存,文本言“是天地之委形也。生非汝有。是天地之委和也。性命非汝有,是天地之委顺也。孙子非汝有,是天地之委蜕也”(《列子·天瑞》),人首先是万物之一,其当与万物有同类之性,和气而生。而天生万物,唯人为贵,人又因其特殊性而存世间,人乃气心神合于一体,体有七孔四肢心腹六藏。正因认识到人的至贵性,中国古代许多哲人力求长生不老,或者延缓衰老过程,而《列子》将人的生命看作一种自然现象,循自然之理,非人智力所能为。它对生命过程看法是
(一)理无久生。一切有形的事物是有生有灭的,连人也不能例外,会与天地一样最终归于消亡。“生者,理之必终者也。终者不得不终,亦如生者之不得不生。而欲恒其生,画其终,惑于数也”(《列子·天瑞》),人的生命既不会因刻意珍视而长存,青春也不会因倍加爱护而永驻。文本借孟孙阳问人贵生爱身,可否蕲不死,答案是“理无久生。生非贵之所能存,身非爱之所能厚”(《列子·杨朱篇》)。文本指出生死皆命,非人物所能左右,生生死死,不是物我能左右的,是命使然,智之所无柰何。命亦为何?不知所以然而然,命也。可见命是人无法把握而又客观存在的必然性,足见生命过程遵循的是一自然进程。“今昏昏昧昧,纷纷若若,随所为,随所不为。日去日来,孰能知其故?皆命也夫”《列子·力命》生命不仅不会久生,而且常常运动变化。
(二)人生常化。文本首先指出人生有四化:婴孩也,少壮也,老耄也,死亡也,接着进一步指出人无时无刻多在发生变化。“亦如人自世至老,貌色智态,亡日不异;皮肤爪发,随世随落,非婴孩时有停而不易也。间不可觉,俟至后知”(《列子·天瑞》)。人自来到世间,体态智力,皮肤毛发,无时无刻不在变化,只是有的易见,有的难察罢拉。所以生死只是这诸多变化中的一种。在生命变化中,盈亏相补,生死相随,“故物损于彼者盈于此。成于此者亏于彼。损盈成亏,随世随死。往来相接”(《列子·天瑞》)。
(三)生往死返。生死是生命行进的自然过程,万物皆出于机,皆入于机。生死是人生的必由之路,生往死返。“死之于生,一往一返,故死于是者,安知不生于彼”(《列子·天瑞》),生死相伴相随,死乃人之归,而生当是人之行途奔波,“死也者,德之徼。古者谓死人为归人,夫言死人为归人,则生人为行人矣”(《列子·天瑞》),并且人死,则精神离形,一者归天,一者属地,各归其真,己身将一无所存,“精神者,天之分;骨骸者,地之分。属天清而散,属地浊而聚。精神离形,各归其真”,“精神入其门,骨骸反其根,我尚何存”(《列子·天瑞》)。
既然生命自然而生,又自然而亡,死后一无所存,并且这种过程是必然的,非人的主观能动性所改变,加之人生之短暂,即使寿可百年,然而婴儿期昏老期,近占其一半。夜眠昼觉之所遗,又近占其半。痛疾哀苦,亡失忧惧,又近乎其半。真正为自己所有时间少之又少。那作为万物之长的人存于世的意义何在?人为什么而活?即生命的价值问题,《列子》给出拉自己的回答。
三、“且趣当生”的生命价值
《列子》的形上价值追求师承老庄,追求一种高于现实,而且超越现实的理想境界。这种境界常人无法达到,所以将它集中于其理想人格和理想国度身上.寻求至人至道的超脱境界。他所勾勒的理想人格,身处自然之境, 吸风饮露,心境平和,无亲无爱,无智无巧,无畏无怒,与万物和谐共处,无所为而治天下。“姑射山在海河洲中,山上有神人焉,吸风饮露,不食五谷;心如渊泉,形如处女;不偎不爱,仙圣为之臣;不畏不怒,愿悫为之使;不施不惠,而物自足;不聚不敛,而已无愆”(《列子·黄帝》)。人生于社会,社会是人生之寓所,对理想社会的追求亦是理想人生的应有之义。其欲求的理想社会:国家无统治者,民无欲望,惟循自然之理。如此社会人们不乐生哀死,不仅解爱恨、利害、是非等社会羁绊,而且能越自然之障,自由、清静的生活。“其国无师长,自然而已。其民无嗜欲,自然而已。不知乐生,不知恶死,故无夭殇;不知亲己,不知疏物,故无爱憎;不知背逆,不知向顺,故无利害:都无所爱惜,都无所畏忌”(《列子·黄帝》),而这种社会应如何治理呢?是圣人无为而治的结果,圣人用不治、不言、不化的方式使国大治。“西方之人有圣者焉,不治而不乱,不言而自信,不化而自行,荡荡乎民无能名焉”(《列子·仲尼》),在这样的社会,人性婉而从物,不竞不争,不骄不忌;男女长幼和谐相处,不耕不稼,不织不衣,乐而无忧。
然而这种至人是超功利的,超社会的,这种至道之国只是一种纯粹形上的构建,在现实中是无法实现的.当人生理想下落至现实社会,生命存在的诸多困境无法由一己之力去抗拒超越,既然人生死有命,命又是人无法抗拒的,因此人生得处处安命。“既谓之命,柰何有制之者邪”(《列子·力命》),人生短暂,而真正为自己所有时间又少之又少,人死后便一无所存。在此《列子》走了与庄子不同的一条路,庄子是知其不可奈何而安之若命,从内心寻找人生困境的根源,求的精神藉慰,将其落实于精神超脱、逍遥之游,求与天地共生、万物齐一[5]。而《列子》却在安命的前提下力求当生的快乐,特别是肉体的快乐。以“且趣当生”为现实人生的价值取向。文本对生命的现实生存价值给了自己独特的注解,它认为功名礼法不过人生的重囚累梏,人之本性在于当生的逸乐,人生短暂,即便贤如尧舜,恶如桀纣,死后同为腐骨一堆。因此人生要从心而动,不违自然所好;从性而游,不逆万物所好,以得个体当生之娱。“生则尧舜,死则腐骨;生则桀纣,死则腐骨。腐骨一矣,孰知其异?且趣当生,奚遑死后”(《列子·杨朱》),并且它进一步指出这种快乐的的核心是肉体感官的物质声色的享受,人之生也奚为哉?奚乐哉?为美厚尔,为声色尔。总之,它强调逸乐顺乎人性,看重生命的此在世界,不想死后的彼在在世界,追求当生肉体的快乐是人生最重之所在。因具强烈的纵欲主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