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一天宴饮,韩昭侯心情高兴,不知不觉喝高了。回到宫中醉倒在“办公桌”上,酣睡半天不醒。他手下的“公务员”典冠担心他着凉,就去找掌管衣服的典衣要了一件衣服,盖在昭侯身上。
半晌,昭侯悠悠醒来,看到身上盖着的衣服,觉得很温暖,就问道:“是谁替我盖的衣服?”有人回答:“是典冠。”
昭侯顿时沉下脸来,问典冠:“衣服是从哪儿拿来的?”典冠回答说:“从典衣那里取来的。”他派人把典衣找来,问道:“衣服是你给他的吗?”典衣回答说:“是的。”韩昭侯口气严厉地说:“你们俩今天都犯了大错,知道吗?”典冠、典衣两个人面面相觑,不明白是怎么回事。韩昭侯指着他们说:“典冠你是管帽子的,擅自去借衣服,这是越权;典衣你是管衣服的,怎么能随便将衣服给别人?这是失职。如果大家都像你们这样随心所欲,私相授受,各行其是,那不就乱了套吗?”于是,当即将二人降职使用。
在今天看来,韩昭侯的举动不近人情,有点“变态”。但昭侯“小题大做”,是在实践申不害的变革主张,给众多官员上课。在当时的背景下,不讲人情,只讲规矩是十分必要的。
三家分晋后,韩国处于新旧交替时期,“晋之故法未息,而韩之新法又生;先君之令未收,而后君之令又下”。诸事模糊混乱,官吏职责不明,弊端由此而生。
申不害出任国相后,当务之急就是整顿吏治,严明职责,规范国家行政,强化君主权力。
申不害学的是“刑名”之术,讲究“因任而授官,循名而责实”,“凡事概决于法,慎赏明罚,赏罚分明”。所谓“循名而责实”,从典冠、典衣的官名,和韩昭侯对这两位官员的要求就可以看出来。申不害主张任命官吏必须名实相副,即根据官吏的职务要求(名),看一个人有没有能力胜任(实),然后才能授官。用现在的话说,就是管司法的要懂司法,管军事的要擅长用兵打战,管经济的要懂经济、有经营才能。
当时韩国实施的这种变革,要求客观求实,排斥人情。春秋战国时期,诸侯国使用的官员多是自己的亲戚,如同“私企”,往往根据出身血统,与君主关系的远近授官,且官员世代沿袭,即所谓“世卿世禄制”。这种制度导致“大臣蔽君之明,塞君之听,夺其政而专其令”,甚至于“杀君而取国”。韩赵魏三家分晋,就是其中一例。申不害认为,韩国要避免重蹈晋国覆辙,最重要的就是加强君主集权,国君必须“设其本”、“治其要”、“操其柄”。要做到这一点,就要控制个人情感好恶,走出“人情关系网”,“不以情侵法”,“凡事概决于法”,严格按照既定规则选拔、管理、控制官员,这样才能使国家“修明政治”,井然有序,走向强盛。
人都是吃五谷杂粮的,真要“不以情侵法”并不容易,申不害自己有时就做不到。
有一次,申不害的堂兄找过来,想让贵为国相的弟弟给谋个一官半职。申不害架不住兄弟情谊,觉得事也不大,就私下向昭侯说情。没想到昭侯一口回绝。申不害有些接受不了,当时脸上就挂不住了。昭侯直视着他的眼睛,缓缓说道:“我向你学习,用你的方法治理国家。现在是听从你的请求而废弃你的学说呢,还是实行你的学说而废弃你的请求呢?你曾经教导我记录功劳,审视才能,以此选任官员,而今你却在法外另有私求,我听哪个话才对呢?”申不害当即老脸通红,赶紧向昭侯请罪。回到家后,他不入正室,到偏房居住,以此向韩昭侯表示悔过。
韩昭侯任用申不害为相,名分上是君臣,但多遵循申不害的指教,两人有师生之情。但他断然拒绝申不害的不情之请,看上去比申不害还申不害。(摘自大河报《不讲情面韩国得以强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