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聂政刺韩傀 其姐为宣扬弟弟之名不惜身死

2013/6/9 11:06:06 点击数: 【字体:

   
    中国古代的刺客能够留下名字的似乎都是男性,然而刺客的刚烈与舍生取义的行为并不是男子们所独有的,在战国初年就有一位女子不惜舍命出来相认被暴尸街头的弟弟,以其刚烈、情义留名青史,令大历史学者司马迁为之作传。这个女子就是战国时代刺客聂政的姐姐聂荣,她的事迹与聂政刺韩傀的故事一同流传了两千年。

    三家分晋,严仲子与韩傀争权结怨

    在豫让刺赵襄子后,也许是因为年龄大了,也许是因为心情郁郁,不久赵襄子就去世了,赵襄子去世后继承他位置的并不是他的儿子,而是他哥哥赵伯鲁的孙子赵浣。

    赵襄子之所以如此安排,还得追溯到几十年前他的父亲赵简子的时候,赵襄子本是赵简子与侍妾所生庶子,在诸公子中出身微贱,而且其貌不扬,但有一次,简子对几个儿子说,他把宝符藏在常山(三国赵云的老家,位于现在的河北曲阳西北)上,谁先得到有赏。诸子回来俱无所得,只有赵襄子说已经得到。他说,从常山居高临下可以看到代国,如果吞并代国,这就是宝。赵简子认为此子果有雄图大略,确实可以发展赵氏的势力,于是废太子伯鲁,立赵襄子为太子。当时有人对此举不满,对赵襄子有非议。赵简子认为,赵襄子能够忍辱负重,适宜担当大任,所以尽管有人反对,还是坚持让赵襄子继承他的事业。

    然而宗法观念在赵襄子的头上,比同时代的人表现得格外突出。他自己是赵简子的庶子,被立为太子,继位为君,从宗法习惯上来说是不正常的。他的被立与太子伯鲁的被废,属于废嫡立庶,废长立幼,与宗法传统的嫡长子继承制相悖。他一直对此事感到不安,想方设法加以补救。在他即位不久,攻灭了代国,即把太子伯鲁之子封为代成君。后来又不立自己的儿子为太子,而把伯鲁之孙赵浣立为太子。他死以后,赵浣即继承大权,是为赵献侯。赵襄子尊重宗法传统的行为,固然反映出他思想中的观念信条,但恐怕还有一个原因就是他已经厌倦了政治上的钩心斗角,不想让自己的儿子再卷进来。

    赵浣果然不负赵襄子的重托,在他的统治下,赵氏家族与韩、魏两家一道,最终废除了有名无实的晋国国君,正式确立了三家分晋的格局,战国七雄中的赵、魏、韩三国从此诞生。韩国是当年曾经保护过赵氏孤儿的韩厥的后代,最先建都于阳翟(今河南禹州市)。由于它地处原晋国南部,西边与强秦为邻,北边和东边与魏国接壤,南边是楚国,恰巧夹在三强之间,周围的大国严重威胁着它的生存。外患不断,而内患又起,在参加了三家分晋不久,韩国的两个大臣闹得是水火不容。闹得水火不容的两个人是韩国的相国韩傀与大夫严仲子,由于历史资料记载缺乏,现在我们已经不知道两个人到底是因为什么成了仇家的,按后代文人歌颂聂政诗中所说,严仲子曾经在韩傀贫困时帮助过韩傀,而等韩傀当上相国后翻脸不认人了,不但不知恩图报,反而对严仲子恶脸相向。不过这种说法毫无根据,因为韩傀本是韩国的贵族,论起来,应该算是韩烈侯的叔父,而严仲子倒是和韩国国君没有任何亲戚关系,所以这种说法更像是秦以后的文人以己度人编出来的。不过,从常理上分析,当时韩傀是韩国的相国,自然是位高权重,而严仲子也受到韩烈侯的器重,因此两人难免相互忌恨。虽然《史记》里没有提他二人起矛盾的情况,但《战国策》却记载说:“韩傀相韩,严遂重于君,二人相害也。严遂举韩傀之过,韩傀叱之于朝,严遂拔剑趋之,以救解。”严遂就是严仲子。无论如何,有一点是清楚的,严仲子和韩傀的矛盾是庙堂之上高官之间的争斗,严仲子认为韩傀是在以相国的位置排挤他,遂心生怨恨,决心要置韩傀于死地。

    聂政从小就是个惹是生非的家伙

    聂政的老家在当时的魏国轵城,由于父亲死得早,从小与母亲姐姐相依为命,再加上出身贫寒,没有什么前途可言,所以聂政小时候最喜欢的事就是和一批同样出身的人练剑打斗,这在春秋战国时代可以说是很正常,因为当时战争不断,可以用全民皆兵这个词来形容各国的战备,平时多练习一下武艺,以后上了战场才能够多一些保命的机会,如果运气好,还能弄个小官当当,对聂政这个阶层的人来说也是一个不错的选择。因此,含辛茹苦将聂政拉扯大的聂母从来没有想过要阻止他练习武艺,或像孟母那样来个三次大搬家来远离那些不良少年。

    俗话说,常在河边走,难免不湿鞋。正当聂政靠着一身功夫在周围闯出一点名气的时候,终于惹出了大祸来。这次他杀了人,而且还不是一般的人,具体是什么人由于司马迁没有记载我们也不知道,不过有汉代人记载说,他杀的是一个地方官。不过按从古至今的法律不论是杀了普通人还是官员都是一项很严重的罪过,而按春秋战国时期的法律这一行为更为严重,身为平民如果杀了贵族或官员的话,那么不仅本人要偿命,而且家人都要受株连。由于聂政是家里唯一的儿子,聂政的母亲自然是舍不得让他去给人偿命,没办法,只好逃跑了。好在那时候的中国由几十个大大小小的诸侯国组成,聂政一家趁着官府还没有反应过来,就溜之大吉了。

    虽然逃脱了魏国的司法惩罚,但并不意味着聂政一家人可以再过老家一样的生活了。在老家魏国,聂政虽然是平民,但毕竟是有正式户口本的,参军也可以,种田也可以。在黄河边上分到一块还算富饶的水浇地。但在齐国,聂政一家是没有户口的“黑人”,分田这事想都不要想了,而那时候齐国人都很喜欢打仗,要想参军不仅仅要有户口而且还得是齐国有一定地位的人才行,所以聂政只能干当时被认为是下等职业的杀狗。虽然只能靠杀狗养活一家人,但对作为杀人犯的聂政来说总好过上刑场,聂政也没有专诸那么有理想,总想着出人头地,自己出不了头也要让儿子出人头地,更不像要离一样为了出名什么事都做得出来--作为一个逃犯越出名越糟糕。因此聂政只想着老老实实地做个小商贩,躲在齐国安安稳稳地侍候老娘度过一生。

    生活逐渐安定下来,然而聂氏一家却面临着一个非常严重的问题,由于没有户口,职业也不好,聂政和他的姐姐(名字据史学家研究叫聂荣)都找不到对象,那时虽然没有所谓婚姻登记一说,但婚姻毕竟是大事,对一个逃亡来的黑户,不仅没人敢把女儿嫁到聂家,也没人敢娶聂家的女儿。这事可就成了聂政母亲聂老太太的一块心病了。

    有人说:少年是人生最美好的时光,如果在这个年龄段不做几件错事,等长大了真就要后悔白活一场了。对聂政来说,少年时代的一次冲动,不仅毁了自己的前程,而且连累着老母亲和姐姐同他一样受苦。变得越来越像一个乖孩子的聂政平时在外面让人指指点点的也还算了,现在他基本上可以算得上是让人打不还手,骂不还口了,但随着年龄越来越大,他越来越感觉无颜面对受自己连累的亲人--老母亲和姐姐,尤其是姐姐聂荣的一生就这样被自己给毁了。虽然姐姐一向很疼爱他,从来没有什么怨言,但越是这样聂政心里越不好受。如果这时候有人愿意出来让他的姐姐有一个好的归宿,他就是去死也愿意。

    携带重金,严仲子第一次登门被拒

    齐国真是犯罪者的天堂,那里不仅是聂政这样出生低微的犯事之人过余生的地方,而且还吸引了许多因为政治原因避难的人。这不,得罪了相国韩傀无法在韩国立足的严仲子也跑到了齐国,而且很快就认识了聂政。

    严仲子是个出身士这个阶层的高官,因此,从小就与下层人民相处融洽,更知道做什么事找什么样的人这个道理。他一心想报复韩傀,办法主要有两个,一个是投奔另一个大国,争取做到更高的位置,然后鼓动国君攻打韩国将韩傀赶下台,最好能置韩傀于死地,这种事前世的伍子胥就是这样做的。不过以严仲子的才干以及性格,显然不具备使用这种高层次手段的能力。这一招儿绝对不行,好在此前的伍子胥还为他开辟了另一条道路,那就是买凶杀人。于是严仲子逃离韩国后,就开始游历各地,欲寻专诸、要离那样的杀手为自己报离乡之恨,刺杀韩傀。

    严仲子到齐国不久就听说了聂政的一切。在聂政的母亲过生日之时,严仲子以晚辈的身份携带黄金百镒去聂政家为聂母祝寿。镒是古代重量单位,《管子》曾记载,“黄金一镒,百乘一宿之尽也。无金则用其绢,季绢三十三,制当一镒;无绢则用其布,经暴布百匹当一镒”,可知每镒黄金可以购买绢三十三匹或一百匹粗布。按这个比价,相当于严仲子光为聂政的老母亲祝寿就送了三千三百匹丝绸,这无论在当时还是现代都是一笔相当可观的数字了。

    老实说,面对这么大的一笔金钱,不动心的人恐怕不多!聂政却表现出了超常的冷静,对这份厚重得极不寻常的礼物表现出了极大的警惕,居然他当场就拒收了。他明白地告诉严仲子自己不是见钱眼开的小人,虽然“居市井屠者”,但母亲在世一天,自己就不敢轻言牺牲。在一片孝心之外,我们也能看到聂政的一身傲骨。这一点,是非常令人钦佩的。由此可见聂政并不是一个徒具武勇、头脑简单的人。无论从曹沫到专诸再到要离,徒具武勇、头脑简单的人都当不了刺客。

    在严仲子看来重赏之下必有勇夫,对聂政这样吃不饱穿不暖的穷人家来说,一百镒黄金足以让他们一家人都跳起来了。然而,这次让他失望了,这世间并不是每个人都像严仲子这样将钱看得很重,至少聂政一家就是这样的人家:对聂老太太来说,丈夫死了,把儿子养大娶妻生子延续丈夫的血脉才是关键,如果儿子没了,有再多的钱对她这样一个孤老婆子又有什么用呢?对聂荣来说,母亲和弟弟就是她的一切,是任何钱都换不了的!对聂政来说,赡养母亲安度晚年,让姐姐有一个好的归宿,才是最重要的,一百镒黄金虽然能够在物质上满足这一点,但是如果自己出了事,老母亲一定活不下去,姐姐一个孤苦伶仃的女人,就算有这笔钱又能怎么样呢?更何况姐姐是一个性格非常刚烈的人,如果知道这笔钱是弟弟用命换来的,那么不仅不会使用分文,说不定还会做出让自己无法含笑九泉的事来!

    在严仲子这个金钱万能论的狂热信徒看来:世上没有钱买不到的东西,要么是因为钱不够多,要么就是钱没有花到位。严仲子相信这已经不是钱多钱少的事了,而是一个如何将钱花到位的事。他很快就发现聂政有一个“缺点”,那就是孝顺母亲、关爱姐姐,而且为人讲义气,是那种你对他付出滴水之恩,他就会舍命相报的人。

    为一桩婚姻聂政决定舍身相报

    面对严仲子的厚礼,聂政以“我家虽贫,足可供养老母,不敢收如此重礼”的借口给回绝了,但严仲子却认定这就是他要找的人,要刺杀韩傀这样的大人物,能够以钱收买的杀手并不可靠,要么可能会被韩傀以更多的钱收买了,要么也可能在被抓住后,将自己出卖了。而聂政虽然不能用钱收买,但一旦去刺杀韩傀,不仅韩傀无法收买他,而且也不用担心他将自己出卖了--因为他有老母亲还有姐姐这种后顾之忧!

    常言道:抬手不打笑脸人。严仲子是个大人物,而聂政是个混迹于下层的小人物,身为大人物的严仲子能够跑到聂政的狗肉摊子上与聂政打招呼,甚至还会帮助聂政招呼一下客人。在那个人们的思想很单纯、等级森严的时代,能够有一个出身高贵的人像对待朋友一样对待聂政这样的狗肉贩子兼逃犯,这让聂政的左邻右舍羡慕,使聂政一家也摆脱了以前抬不起头让人背后指指点点的境况。天长日久聂政也被感动了,更何况严仲子对聂政的母亲也表现出了发自内心的尊重,作为孝子的聂政在心里已经将尊重他的母亲的严仲子看得和他的兄弟差不多了,渐渐地两人成了无话不谈的朋友。

    由于有了严仲子这样的朋友,聂政也不像以前那样沉默寡言了,又恢复了他以前在魏国时常常击剑高歌的作风,而混身官场的严仲子自然是此中的高手,很快就被聂政引为知己。酒至酣处,聂政是个藏不住话的磊落汉子,不免将由于自己的连累,自己的姐姐到现在还没嫁出去的事说出来。而严仲子是什么人啊,那自然是你姐姐就是我的妹子,你不用担心,我出面为你姐姐找个好人家,一定让她风风光光地嫁出去!聂政那个激动啊,此时在他心中,如果不是因为老母还在,就是让他上刀山下火海,也都干了。

    当时的聂政与聂荣姐弟到底有多大,由于司马迁没有记载,所以我们不得而知。但从聂政此前杀人以及前面对严仲子的表现来看,如果说杀人时聂政还是一个容易冲动的少年的话,当时他的年纪也不会太小,毕竟在司马迁的《史记·刺客列传》中配角秦舞阳十三岁杀人就被记为奇事,更不要提主角聂政了。所以聂政杀人时年龄至少也得在十五岁以上了。而聂荣是聂政的姐姐,既然没说是双胞胎,那怎么也得大个一两岁吧,再加上从魏国跑出来,到现在总得过去了好几年了。而当时人们结婚早,女子十五六岁一般就出嫁了,如果二十岁还没出嫁在很多人眼中就已经是嫁不出去的老姑娘了,因此从年龄上来看,聂荣年龄应该在二十岁以上,最有可能的是三十岁左右,这个年龄要想找一个好丈夫还真不是件容易的事。但严仲子可不是一般人啊,他可是黑白两道手眼通天,要钱有钱要人有人,不过难得的是严仲子并没有为了收买聂政临时花钱找一个男的来给聂荣当新郎,如果那样就不是严仲子了,他知道有时候假戏也要真做才能收到最好的效果,为了能够让聂政感激并因感激而为自己卖命,他也是费了一番心思,终于为聂荣物色了一桩恰当的婚姻,虽然《史记》和其他一切史书中都没有记载说这家如何,但以后来聂政宁肯毁容也不肯连累姐姐一家的情况来看,这一家应该是一个不错的人家,而且聂荣婚后也生活得很幸福。这一点让聂政很感激!

    然而感激归感激,聂政还是不能去杀韩傀,因为他还有老母要养,姐姐出嫁了,就剩下他和老母亲相依为命,就更不能轻言生死了。不过此时的聂政已经对严仲子心中相许,等侍奉老母亲去世,他一定要为严仲子报这个仇。这句话很令严仲子感动,但也令他心里空落落的。聂政姐姐的事好解决,找一个人嫁了虽然麻烦点,但也不过是两三个月就办成的事,但聂政的母亲能活多久就说不定了。

    聂政的那道背影,是严仲子永远的

    严仲子失望归失望,但却没有放弃,当然他的办法是等待,毕竟他总不能想办法去人为地加速聂母的死亡日期吧,如果那样,不用他叫聂政去杀韩傀了,聂政得先把他宰了。好在,这日子他没有等多久,从史记上来看聂政刺韩傀那一年是公元前397年,而那一年正是韩烈侯三年,也就是说就算严仲子在韩烈侯刚刚登基那年就因为和韩傀打架跑出了韩国,这期间也相差不到三年,也就是说从聂政认识严仲子到聂母去世也就一两年的时间。

    严仲子帮助聂政安葬了聂母,然而有个奇怪的事,他并没有趁热打铁向聂政提出请他帮忙,而是匆匆离开了聂政回到了认识聂政前的隐居地濮阳,也许跟聂政待久了,他真的喜欢上了聂政这个小伙子,再也不想让他为自己的私人恩怨去送死了,但更可能他感觉聂政一定会为他去报仇,现在离开只会让聂政更过意不去,主动去为他杀了韩傀那个家伙。

    此后的日子严仲子似乎对官场失去了兴趣,再也没有像其他人那样,在韩国当不了官就跑到齐国、魏国或赵国什么的碰个运气,而是老老实实地待在家里。很显然韩傀也没有找过他什么麻烦,要不然,严仲子家大业大,跑了和尚总跑不了庙。这样的日子严仲子不知道过了多久,总之不会太长,按司马迁的记载“聂政母死。既已葬,除服”聂政就跑来找严仲子了,有很多人据此认为这应该在聂母死后三年的事,因为古代人讲究服丧三年的传统,然而这是贵族间的传统。对平民来说,并非一定要服丧三年,过了七七四十九天就可以了,而且就算是三年,守孝三年也不是真正的三年三十六个月,所以严仲子并没有等聂政太久。

    俗话说,人心都是肉长的,严仲子虽然有许多缺点,比如说脾气暴躁,为达目的不择手段,但同聂政一样讲义气,否则就不可能和聂政谈到一块去。如果聂政帮助他杀韩傀是为了钱,他会毫不犹豫地让聂政去,但当面对已经拒绝过他百金相赠的聂政时,严仲子觉得心里空落落的,因为他清楚,从当初被对方拒绝的那一天起,他就已经永远还不清聂政这个人情了!可惜这时候,他已经没有能力去阻止聂政了。

    当聂政对他言道:“前所以不许仲子者,徒以亲在。今亲不幸,仲子所欲报仇者为谁?”

    严仲子除了承白相告“我的仇人是韩国相国韩傀”,还能说什么呢,不知道为什么,他又言道:“韩傀是韩国国君的叔父,家族势力强大,而且卫士很多,我以前也曾经派其他人去行刺,但都不能成功,既然你要去,还是让我为你多准备一下吧!”这话不知道是严仲子是为了吓聂政,还是担心聂政一个人无法成功。然而聂政推辞了严仲子的好意,决定单身一人去刺杀韩傀。

    聂政告别严仲子那一天离我们现在已经有两千四百多年了,现在的人们已经无法知道当时严仲子目送勇士孤独而去的背影时,是心存感激还是脑子犯晕?也许他会暗赞自己的策略,即先以聂母生辰贺礼的名义送去了百金,然后再为聂政姐姐安排一个好的归宿从而轻易就让聂政为自己卖命了。然而越是这样,他越觉得这辈子他只有欠聂政的了。

    在聂政的心目中,严仲子当然是位“深知”自己的朋友。为知己者献身,虽殒身而不恤,也许正是专诸、聂政这一类刺客所追求的人生目标。可是严仲子是否真的是聂政的知己呢?一般人对此的看法都是持否定态度的,即严仲子自始至终都不过是在利用自己的名位和财富,去收买和欺骗聂政,以令其为自己卖命而已。假如他真是聂政的知己,聂政为其报仇并为掩护他而毁容自杀之后他就应该挺身而出,为聂政扬名天下。可是他没有,这件本该由他来完成的事,却让聂荣这一位女子完成了。从聂荣的那句“嗟乎,严仲子知吾弟”中,我们就可以感受到聂荣对严仲子这个伪君子深深的怨恨。

    从专诸到豫让再到聂政,这些刺客的身上几乎都有一个共同的特点,即信奉“士为知己者死”。他们也都是这么去做的,尽管在今人看来,他们的“知己”其实不过是在用金钱买他们的命,他们仅仅是“知己”们手中的一柄杀人之剑、复仇之刀。这一点,在专诸、聂政身上表现得尤为突出。而专诸、聂政都不是傻瓜,相信他们自己作为局中人,对此会看得更为透彻、清晰,那么他们为什么还要义无反顾地踏上这条不归之路呢?

    蒲松龄的《聊斋·田七郎》中说了这么一个故事:富翁武承休由于得到一次奇梦的启示而刻意与田七郎结交,赠送给他大量钱财。田母得知后断然拒绝,告诉武承休她不想让儿子为富人卖命。田母还告诫七郎:“受人知者分人忧,受人恩者急人难。富人报人以财,贫人报人以义。无故得重赂,不祥,恐将取死报子矣。”武承休听说这番话之后,更感佩田母的贤明,千方百计与田七郎交上了朋友。但他凡有礼赠,七郎则必定回报。后来七郎狩猎与人争执,失手杀人而被捕入狱。武承休慷慨解囊,拿出大量钱财为七郎上下打点,才保得七郎平安出狱。至此田母才同意儿子与武承休深交,因为此时七郎已受武家的再生之恩。从此,武承休但有所赠,七郎都受而不谢。不久武承休受到某御史之弟和县宰的联合陷害,身入牢狱,几乎丧命。七郎刺杀御史之弟和县宰后自刎而死,以报武承休的知遇之恩。田母的担心终于成为现实。

    友谊首先是平等的,结交的双方,不论是富人还是穷人,都必须对对方有所奉献,都要有所付出,才能维持正常的关系,才能谈得上是朋友。但实际上这种关系在大部分情况下还是单向的、不平等的,富人能够奉献的东西很多,比如钱、粮、礼以及友谊,而穷人所能奉献的除了友谊还是友谊。有人说结义本身是一种友谊的夸富宴,其内在动力就是双方比赛谁付出的多。穷人在这场比赛的一开始就注定了要做输家。这种奉献和付出上的不平等势必造成穷人心理上的沉重负疚感。不论是出于友谊的平等原则,还是穷人自己的负疚感,他都必须要用自己的行为来证明,自己的情义能够同富人所有的付出相抵而且有余。所谓“滴水之恩,涌泉相报”是也。但对于穷人来说,唯一可供他支配而且对富人而言亦很重要的东西,就只有生命。所以,受人知遇之恩,就得替人排忧解难。富人在此时能报人以财,贫人却只能报之以命。即使是认清了这一残酷原则的智者如田母,最后却也还是屈服于生活与现实的压力而加入这场无法抗拒的比赛。这不仅是专诸、聂政等人的悲哀,也是所有贫寒之士共同的悲哀。

    也许这就是聂政的宿命,然而他毕竟没有接受严仲子的黄金,所以对严仲子而言,聂政远去的背影将是他永远的痛,不仅要伴随他到终生,而且两千多年后还要受人的指责。

    聂政的白虹贯日之举

    作为刺客,杀人天经地义,但似乎大都是以暗杀的手段来实现目标的,像专诸是伪装成一个厨子趁吴王僚没有防备下的手,而失败了的豫让为了能够接近赵襄子更是费尽心机,不惜毁容吞炭。而刺杀韩傀的聂政更像是一个冲锋陷阵的将军,他根本没有进行什么精心策划,离别严仲子之后,他日夜兼程直接找到了韩傀的家里,以一种勇士的行为要了韩傀的命。那一天因为司马迁的精彩记载将永远铭记在中国的历史上。

    中国古代是个崇拜剑的国家,出于对剑的崇拜人们不仅制造出了许多名剑,而且独创了许多奇妙的招式,在这些璀璨的剑术中有一招名叫“白虹贯日”,形容剑手出招迅速令人防不胜防,而这一招名字的来历就是由聂政刺韩傀而来。那天聂政一个人来到了阳翟韩傀的府上,聂政推开门前盘问的卫士仗剑直入,看见正坐在屋里不知道干什么的韩傀,他二话不说一个箭步跃上台阶,只一下,就刺死了韩傀。这一过程势如疾风快如闪电,竟将韩傀周身数百卫士视为无物。相府的卫士按说应该都是百里挑一、千里挑一的百战之士,然而此时这些卫士明显是被吓蒙了,他们也曾经设计过好几套“反恐”方案,比如预想到有人会伪装混进相府、有人会夜间来,为这他们认真搜查每一个进入相府的人,夜间的戒备尤其森严,然而他们谁也没有想到会有人以这种最直接的方式来刺杀堂堂大韩国的相国,这不是刺杀,这简直就是对整个大韩国的挑战,是宣战,虽然人只有一个,但此举无异于狠狠地打了韩国相府卫士们一记耳光。

    卫士们很快就从相国被杀中反应了过来,有人喊捉刺客,有人去关闭大门,随后便围攻聂政。而早已经将生死置之度外的聂政则大呼酣战,左冲右突,竟一连击杀数十人,终于他也自知寡不敌众,最后用剑划了自己的脸,剜出自己的眼睛,然后在数百卫士的眼前切腹壮烈而死。他之所以划脸剜眼,是不想让人认出他,是为了保护他的姐姐和严仲子。韩国的卫士们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勇士,都被这一幕惊呆了。

    惊呆了的不仅仅是相府的卫士们,还有匆匆赶来的韩傀的侄子、韩国的国君韩烈侯,关于聂政的记载由于司马迁写得不太详细,所以两千多年来,人们总有些误会,最大的一个误会就是认为聂政所刺的韩傀是韩哀侯时的相国,还编出了一个什么当时韩哀侯与韩傀正好在一起,韩傀为了逃命将韩哀侯推到了前面做了他的挡箭牌,结果聂政当场将韩哀侯与韩傀这一君一相一网打尽的故事。其实韩哀侯是二十年后的韩国国君,虽然他的确被人刺杀,但刺死他的另有其人,而聂政刺杀韩傀时的国君是韩哀侯的父亲韩烈侯,当时他不仅没有在场,而且在韩傀与聂政死后又在位十年才去世。

    总之为这事韩烈侯很震惊,堂堂一国之相尽然让人以这种方式给杀掉了,这让整个韩国的脸面往哪里放啊?这次是韩国相国被杀,下次难免会有人来行刺他这个一国之君。如何处罚那些失职的卫士自不必说,更重要的是查到杀手的身份,以及指使他杀人的幕后者。然而这位勇士的死法太过震撼了,“自皮面决眼,自屠出肠”,史记中这短短的数十个字,竟似浸透了淋漓的鲜血。聂政以寡击众时展示出一个英勇武士的凶猛和剽悍,令人无比仰慕,而他毁容自杀时的冷酷决绝却又令人不禁感到毛骨悚然。韩国人不知道刺客是谁,就将聂政的尸体放在大街上让人来认,谁能认出来赏一千镒黄金,整整是当初严仲子赠聂政的一百倍,看来韩烈侯真的是发怒了。如果让他知道是严仲子下的手,虽然他以前很喜欢严仲子甚至为了严仲子与韩傀发过火,但这次严仲子就是逃到天边,韩国的勇士也要追他到天边。

    然而,出生于魏国,又在齐国待过几年的聂政从来没有在韩国停留过,也没有什么亲戚之类,因此韩烈侯的赏金虽然价值千万,但却没有人能够来领这笔赏金。盛怒之下的韩烈侯只好下令将聂政暴尸街头,以诫后人。

    刚烈姐姐,千古传颂《广陵散》

    聂政毁容自杀了,他之所以这么做一方面是为了掩护严仲子,更主要的却是为了保护已出嫁的姐姐聂荣不为自己刺杀韩相的事所牵累。然而韩国相国被杀无疑是一次重大事件,消息就像长了翅膀一般传到其他国家。传到聂荣那里后,深知弟弟性格的聂荣,一听说刺杀韩相的刺客不明身份,便立即猜到是聂政!显然严仲子想收买聂政为他杀人这件事,并不是后来历史学家所记述的那样:聂政根本不知道要去杀谁,他母亲死后才独身找严仲子打听的,至少已经出嫁好久的姐姐聂荣就知道严仲子与韩傀有仇而且曾经为此找聂政帮忙这件事。

    此时已经出嫁的聂荣不知婚姻与家庭生活是否过得幸福,但笔者想来如果过得不好的话,关心姐姐的聂政也不会放心地去送死。而此后聂荣不远千里去认弟弟这事也说明,聂荣当时家境不错,丈夫也是善解人意。要不然这事躲还来不及,怎么会支持她不远千里去寻找弟弟呢,而且这段距离的路费也不是一个小数目,对于意志坚定者来说当然用乞讨的方法也可以走到,但那时尸体不可能保留太久,因此,聂荣婚后的生活应该是非常幸福的,不远千里去认弟弟,纯属是感情的天然流露。她不会势利到想一哭扬名,她也不会想到几百年后会有个叫司马迁的为她和她弟弟立传,更想不到千年后故里人会为弟弟立祠。

    从山东轵城到山西阳翟,以当时的交通条件,聂荣就是驾上马车大概七天才能抵达吧?其时聂政尸首仍示众于市。《战国策》、《史记》都记录了聂荣到阳翟认弟的情景。两者都是事后追记,所以聂荣认尸时的大段对话,不免有润色的成分。不过我们只能依赖这些描摹来挖掘聂荣也即古人的思维方式。

     聂荣赶到韩国,辨认出尸体果然是聂政的,伏尸痛哭,向来往行人说明刺客的身份:“其是吾弟与?嗟乎,严仲子知吾弟。”

    围观的行人都很奇怪:“这人残杀了我韩国的丞相,韩烈侯正悬赏千金追查他的姓名,他的亲人恐怕也难逃重罚,夫人难道没有听说吗?你怎么敢在这儿呼名唤姓地认尸呢?”

    聂荣:“我当然知道呀!他是为朋友去死了。我弟弟不过是一介屠夫,严仲子还那么赏识他,他怎能不为知己效死命呀!他临死还顾及我这个姐姐,所以自毁容貌生怕连累我,我现在哪能考虑自己的安危而让弟弟的英名埋没呀!”

    说完,悲哀痛哭,大呼三声“天哪!”,然后,死在聂政尸体之旁。

    原本想要保护姐姐,没想到最后反而促成了姐姐的死亡,这一点恐怕是大出聂政预料的,否则他也许就不会那么急着为严仲子这个“知己”而死了。

    聂荣的哭,悲而不怨。一个市井弱女子,竟然不顾生死也不让弟弟白白送命,可见姐弟俩性情相似,都重一个情义。聂荣的哭与聂政的刺,同样著称于历史。没有聂荣,就没有聂政的名,聂荣不去哭,就没人知道是谁干的,因此一千年后当人们为聂政塑像的时候,也塑了他姐姐的像。

    司马迁对聂荣的评语是:“非独政能也,乃其姊亦烈女也。”聂荣真的是刚烈啊!她理解弟弟的本意,“皮面决眼”,是为了保护自己。按常理说,聂荣不该抱着贤弟血淋淋的尸首号啕大哭。她这么一哭,泄露了刺杀的内幕,把躲避在濮阳的严仲子也给抖搂出来了。老弟聂政临死前的毁容也成了多余的了。然而正如后世的历史学者陈子龙在《史记测义》中说的那样:“政重在报严之德,而姊重在扬弟之名,不能兼顾也。”这话说得是入木三分,生生道出了二千年来人们之所以敬仰聂荣、聂政姐弟的原因。

    聂政的事迹到此就算结束了,至于那个严仲子结局如何,不仅司马迁没有记载,其他人也没有心情再去探究了,作为一个买凶杀人又不敢站出来的“懦夫”,无论生死又如何呢?如果他让韩烈侯下令处死了,是死得其所,但却正可以解脱心里的魔魇,与其这样还不如让他再多活几十年,每天想着聂政死时的场景,备受煎熬。

    然而,历史不会忘记聂政姐弟,吝啬得不肯为帝王将相多写几个字的司马迁在史记中用几百字留下了聂荣、聂政这两个名字和他们的事迹。而更有文学家音乐家不惜笔墨去歌颂他们,司马迁后不知道哪位大音乐家将聂荣、聂政的故事改编成了一个传颂千古的名曲《广陵散》,在这长达四十五个乐段的长篇中,不仅表现了对聂政不幸命运的同情,更表现出对聂荣壮烈事迹的歌颂与赞扬。《广陵散》旋律激昂、慷慨,作为我国现存古琴曲中唯一的具有戈矛杀伐战斗气氛的乐曲,以其深刻的反抗精神与战斗意志,为古今的义士们所喜爱。以至于东汉大文学家兼大音乐家蔡邕(即著名女文学家蔡文姬的父亲,凤凰琴的制作者)专门为它写了一篇名叫《琴操》的小说,而三国时代的竹林七贤之一的嵇康更弹奏此曲慷慨就义。

    似乎对聂荣认弟弟这事尤感不足,将聂荣、聂政视为骄傲的老家人有一个更美丽的说法:“他姐认得聂政的鞋子。”聂政死后的两千四百多年,这个传说为郭沫若写作话剧《棠棣之花》聂荣认尸过程埋下了想象伏笔。在《棠棣之花》的第五幕,春姑(虚构人物)与聂荣有一段对话:

    “聂荣:(哭)啊,是他,是他了!

    “春姑:(亦哭)你怎么会知道呢?

    “聂荣:(哭)我怎么会不知道呀!他那双鞋还是我亲手纳的鞋底、上的鞋帮呀!”

    是聂荣把聂政的故事泄露于人间,她是这个故事不可缺的人物。而她的千古哭诉,恍惚还回荡在今天。作者:张建伟【原标题:聂政刺韩傀 其姐为宣扬弟弟之名不惜身死】


责任编辑:C009文章来源:凤凰网历史 2010年12月05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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