雁栖湖——一处沉寂在北京郊区大山深处的美丽湖泊,因刚刚结束的2014年APEC领导人会议惊艳世界。雁栖湖地处燕山脚下,北临雄伟壮丽的长城,南偎一望无际的平原,水面宽阔,湖水清澈,风光旖旎,素有“京北小西湖”之称。因地处雁栖河出峡口处,且湖水多源自雁栖河,每年春秋两季常有成群的大雁来湖中栖息,遂定名为“雁栖湖”。
我的家乡有座赫赫有名的雁荡山,山顶有湖,芦苇茂密,结草为荡,因南归秋雁多宿于此而得名。根据当地传统习俗,大雁成群结队从北方飞来,聚集于此,为吉祥的象征。北京的雁栖湖也有大雁栖息,同样,也是个美好的地方。
对雁栖湖的遐想让人不禁联想到“栖”字的演变。雁栖湖的“栖”字,本是“棲”的异体字,我们今天看到和使用的已是简化字了。“棲”在汉许慎《说文解字》中并没收录,金文中没发现,甲骨文亦没有,惟有小篆中才能找到其容姿,可见“棲”是后出字。而“西”才是“棲”的本字。因此,说“栖”字得先从“西”字说起。
先人造字之初,正如许慎在《说文解字·序》中所言:“仰则观象于天,俯则观法于地,观鸟兽之文与地之宜,近取诸身,远取诸物。”凭借的是先人从天到地耳闻目睹的种种事与物,很接地气。“西”字亦如此。甲骨文“西”的字形(图1),好像一个用藤条缠绕的鸟巢,形同布袋。当然,推测数千年前先人造字的环境与心理不易,但从“西”字本义来推测似乎可能:每当夕阳落山时分,鸟儿飞归树枝上的鸟巢,合家团聚,先人便以“西”表示“鸟巢”,确有生活气息。于是“西”便成了“鸟巢”的本义。
其实,用文字符号表达摸不着道不清的方位是很难的。先人造字的本领实在是高,望着落日余辉产生的逆光透射,鸟巢造型非常清晰,而且每日太阳定时从“鸟巢”方向沉下,渐趋茫茫暮色,又将表示“鸟巢”的“西”字作了方位词,成了东西南北中的一个方位。《说文》曰:“日在西方而鸟栖,故因以为东西之西。”“西”字成了方位词后无不影响着人们的日常生活。古人常以方位表达宾主的礼节,一般主位在东,宾位在西。如《礼记·曲礼》:“主人就东阶,客就西阶”。如“西席”是对幕友或家塾先生的敬称。
有意思的是,小篆的“西”字(图2),结构反而变得复杂了。“鸟巢”上面增加了一条非常柔美的曲线,仿佛构成了一幅在《动物世界》电视片里看到的一只美丽的白鹤守护“鸟巢”的画面,似乎有了“栖息”的意思,也便有了后来的“棲”字(图3)。这是为了区分“鸟巢”与“西方”的不同意义,才再造了“棲”字,专管与“鸟巢”有关的事物。所以清段玉裁《说文解字·注》中强调:“棲,西或从木妻。盖从木,妻声也。从妻为声。盖制此篆之时已分别为东西,棲为鸟在巢。而其音则皆近妻矣。”他还说,《诗经·王风·君子于役》中“鸡栖于埘”“鸡栖于桀”句,古本必作“鸡西”。而《论语·宪问》中“微生亩问孔子:‘丘何为是栖栖者与?’”,古本亦必作“西西”。
说罢“栖”,顺便说说“雁栖湖”的“雁”字。依今人看来,“雁”字亦作“鴈”字,两字互通。但在《说文》中,雁字在隹部;鴈字在鸟部。《说文》:“雁,鸟也。从隹,从人,厂声,读若鴈(yàn)。”“鴈,鹅也,从鸟,从人,厂声,读若雁(yàn)。”虽同音,但古人仍认为,雁与鴈各字。就是说,雁为鸿雁;鴈为人家所畜之,即鹅也。一言以蔽之,野生曰雁;家养曰鹅(鴈)。飞集于雁栖湖的当然是大雁了。
萧飒秋日,仰望万里霜天,一群群大雁自北向南而飞,时而排队组成“一”字,时而双行相交成“人”字,抒写着多姿的大雁之秋。“雨霁鸡栖早,风高雁阵斜”,该是一幅多么诗情画意的秋风雅韵图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