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次走进大黄家胡同,是3年前一次去河大看书展的路上,当走到南土街和大黄家胡同交叉口的时候,突然灵机一动,开始了一个人的“扫街”。大黄家胡同并不长,充其量不到300米,而且是一条直来直去的胡同,一眼看过去,直得近乎浅白。因此,第一次也就这么匆匆而过。
前些日子,接到汴梁博客圈班长怀梦草的电话,说周六准备“扫街”,集合地点在理事厅街天主教堂门口。机会来了,这次我要细看一下和理事厅街比邻的大黄家胡同究竟有没有内容。
开封有些街巷胡同有时候真是很奇怪,表面看就那么直接,甚至是一眼可望到底。可是,当真正放慢脚步,将心和目光深入其里,才发觉这些胡同曾在历史巷道的深处盘旋了很久很久。且不说每个名字背后的渊源,单就这些街巷胡同里遗存的残垣断壁和一些正在风雨中飘摇的老建筑就够品味再三。
大黄家胡同就是这样,在从东到西再次以探寻者的身份走入的时候,我们竟然在坍塌得只剩门梁、过木的门楼后面发现了以前不曾发现的老建筑。比如,该胡同西口路北一处破败得只剩两道门梁的门楼后面,隐藏着一幢满是木制雕花的老建筑,那精制的花格窗、一排排凝聚传统意味的隔栅,还有粗大的房梁和木柱以及房檐下“梅兰竹菊”的柁墩,都是旧时光的倾诉。即使几处改造过的院子,当我们沿着老四合院布局的小路进入的时候,那一棵又一棵上百年的石榴树依然健在。从石榴树风姿绰约的姿态,我们依然能读出曾经发生在这里的人和事以及旧时光留在这里的美丽容颜。在行进到胡同南侧1号院门口,我驻足良久,因当时阳光正好从背后射来,把斑驳的旧门框的影子拉得很长很长。那一刻,我仿佛寻到一个旧时光的入口,思绪逆向飞起,掠过清、掠过明,还有更多朝代……
或许思绪飘得太远,或许我驻足太久,周围居民听说我们在寻访老建筑,便向我们围拢过来,向我们推荐大黄家胡同12号院。说真的,12号院自我们“扫街”七八年来还真没有来过,因为它在大黄家胡同南侧一个很深很窄的小巷内,这个小巷和传说中的双井街的一人巷没有多大区别,窄到几乎只能行一个人,以至于我们多次路过时都把它忽略了。12号院是一个四合院,是新中国成立前的建筑,主房坐东朝西,青砖砌筑,细灰勾缝,墙体爬满青藤。朱漆屋门虽然有些斑驳,但依然能透过厚实的底漆看到过去的荣光。大门和主房风格一致,都是月牙儿券门,所不同的是,这个大门不是传统门楼,而是一个西方哥特式建筑的墙门,从外面看坚固得似一座城堡,从青砖色泽上看它又净素得像一女子。院内两侧厢房虽在旧房基础上不同程度翻新,但从墙头间横生的茅草,我们还能看到老房的影子。周边的居民说只知道过去这家是一个大户,前几年还有一位老太太居住在这栋房子里,只是不曾细问缘由。征得周围居民同意后,我和两个同伴进去看了看,房子很大、很空旷,5开间,中间正屋后坡已被风雨击破,露出天空,地上还有散落下来的灰土和瓦砾,两侧屋顶尚好,还有当时最流行的人工扎制的竹席顶棚。前墙北侧窗户虽被侧房和藤条遮挡,但仍露出幽幽的光,似一个人的眼睛。我问同伴在老房的感觉,他看了看我没有说话。临出门的时候,他说:“这是一位老人,一位淡定而又从容的老人,虽然到了风烛残年,但他的内心依然健康、精神依然矍铄。”
从12号院出来后,我突然想起一个问题,我们未走过的胡同还有多少?胡同的深度有多深?我知道这是一个不好回答的问题,因为开封街巷胡同的深度和长度就是中国历史的深度和长度,就是从古至今所有开封人血脉的深度和长度。写到这里的时候,我查了一下大黄家胡同的史料,这一查把我吓了一跳。资料上说,大黄家胡同明代称黄瓜胡同。清乾隆年间,属第二隅,称黄家胡同。新中国成立前,抗日英雄吉鸿昌就住在大黄家胡同2号院,此院被称为吉公馆。
我突然知道我们在大黄家胡同1号院时为什么走不动了,也知道大黄家胡同为什么是直的了,因为这是抗日英雄的性格,这是我们开封人的性格,也是河南人的性格。宁肯站着死,也不跪下生。这是气节,是民族大义。当然,也是对大黄家胡同深度和长度的最美诠释。作者: 李效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