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封是一座没落的古城,曾经的繁华由于黄河的绵绵水患而深埋地下,如今露在地面的历史遗迹,还在提醒着人们别忘了她曾经的传奇。开封古城墙外有护城河,经黄干渠与黄河相连,是黄河在汛期的泻洪通道。这护城河早在宋朝时应该是与南北大运河相连的,《清明上河图》正是描绘了作为水运枢纽的京都气派。由于黄河数次改道、自宋以后大运河不再经过开封,开封城逐渐没落,河流或缩小、改道,或失去与干流的连接,渐渐消失在人口日益膨胀的城区之中。直到70年代末期,开封还残留着星星点点的运河水城的遗迹,那就是散落在护城河附近以及城墙内外的大大小小的湖泊。
位于远郊的湖泊由于较少遭到人为破坏,面积较大,开封人称作“池”,解放后加以利用,修成水库,如今现存黑池、柳池。位于城内和近郊的湖泊,大的称做“坑”,小的称作“湖”最著名的就是潘家湖,杨家坑。两湖位于昔日皇宫的龙亭脚下,后来被划归龙亭公园管理,是开封保存至今的少有的未污染水域。由于杨家坑仍与护城河相连,而潘家湖是内湖,两湖一大一小,一清一浊,爱憎分明的开封人就此给两湖取了如此贴切的名字,以纪念当年叱咤风云的杨家将,抚慰因奸臣所害的冤屈亡灵。如果有姓潘的朋友去到潘家湖,即便是再好客的开封人心里也会有一丝的尴尬,正如杭州的岳飞庙里,秦姓人站在秦桧像前。
与潘家湖、杨家坑同样著名的,是位于大南门内、小南门外附近的湖群,叫做包府坑。据说,包府坑的得名是由于当年包拯坐镇的开封府位居于此。改革开放后,开封市政府给改了文雅的名称——包公湖,湖畔修了纪念包公的庙宇取名包公府。包府坑曾经是开封最大的湖群,在我童年的记忆中,这些湖群大大小小五、六个相互连接,同时又有水闸与流经市内的惠济河相连,湖水清澈,有的湖黄沙漫底,是游泳的好去处。自七十年代末起,这里大规模填湖造地盖楼,惠济河流经市内的河段也由于严重污染,成了市内最大的排污沟,自七十年代末起被掩埋成地下河,以往的河面如今成了内环路面,也不再与包府坑连接。当年柳泳笔下“杨柳岸晓风残月”的风景已无处可寻了。如今的包公湖只保留了面积最大的东、西二湖,但其面积也大大缩小了。
70年代以前,城墙内外的大小水洼里生长着大鲤鱼、荷花和芦苇,水面的坑边总是散落地摆着石板,是附近居民洗衣的地方,虽然那时政治运动一波接一波,但也不改洗衣的婆婆和妈妈们家长里短,笑声飘扬,儿童们穿梭嬉戏,千百年不变的生活景象从《清明上河》那幅画里一直延续至今。
每年黄河的汛期就是护城河的鱼汛了。一个夏天总有那么三两次,黄河放闸泻洪,浅浅的河水就陡涨至半人深,满河里翻腾着大大小小的野生鱼儿,、成群的、不知名的小鱼小虾,而最多的还是黄河鲤鱼。那是沿岸居民的节日,父亲们领着大孩、男童纷纷下水,用手抓、用盆舀,就能抓到不少的鱼。没有其它的鱼具,斤把重的大鲤鱼是用竹杆、棒槌打到的。不宽的河面,此时成了男孩们争比抓鱼的赛场。在那买肉都要凭票的年月,抓鱼的机会多么令人振奋。
男人抓鱼,女孩和幼童不准下水,就在岸上一边数桶里的鱼,一边将河滩的沙子仔细地垒起,留出小口让河水灌进,不一会儿,围起的沙堡里就游满了无数的细小鱼虾苗儿,孩子们用罐头瓶装起,回家养玩。开封东郊是工业区,有一些工厂沿岸而建,每逢鱼汛工厂总是对周围的居民网开一面,让人们经过厂区下到河里。更有不怎么忙的工人沿河观战,好不热闹。鱼汛的结束总是最令孩子们心存无奈和不舍的,谈论起来,对黄河岸边总有机会捕鱼的农夫渔人更是充满了无限的遐想。
直至70年代的后半期,工厂的垃圾污水越放越多,河流改变了颜色、河岸不见了沙滩,护城河的鱼汛从此绝迹。
如今,随着人们环保意识的逐步提高,开封现存不多的水域全都得到了治理和恢复,水面多了分清怡,但当年的景象再难寻觅了。回想起儿时在水边嬉戏的场景,仿佛置身《清明上河》的图画里。这也算是东京汴梁的气质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