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经无数次游街串巷,听说过汜水会馆,但却一直没能一睹芳容。知道在南京巷附近,走过路过却一直错过。那天下午,天空湛蓝如丝绸,和朋友怀揣景仰之心,穿越南京巷口,在中部向东走进茅胡同,刹那,仿佛时光穿越,在转身的光景,迎面便是一座老门楼。刚才还是车马喧闹,这里却十分安静。丝瓜的藤蔓在青砖砌成的墙壁上书写着绿色的诗行,深秋的阳光打在我的脸上,秀美的老门楼诉说着暗转的流年,闲坐的老人打发着安静的时光。快到巷子尽头还没有发现会馆,于是便问路边一个正给八哥喂食的老伯,他手向南一指,说对面就是汜水会馆。原来,曾经寻找多次的会馆就在眼前。只是,没有高大的门楼,没有华美的装饰,只有朴素的木门,只有寻常的砖墙。我透过简陋的木门望去,映入眼帘的是高高的屋檐、斑驳的墙壁,狭窄的过道仿佛通往历史深处。虽然荆钗布衣,却掩盖不住大家风范。
汜水在今天的荥阳,那时还是一个小县城,但是汜水商人却在省城为出门在外的乡人造了一座家园。无论精神还是物质都与这座会馆息息相关。当年的汜水商人,虽无晋商财大气粗,但是在凝聚乡情、汇集乡音、帮扶乡党方面作用是一样的。汜水商人,清末时期已经在省城开封崭露头角,仅在开封城内从事商业经营的就有2000多人。清末,陇海铁路开通之后,西抵洛陕,东至郑汴,交通十分便利,贩夫行商,络绎不绝。而开封则是经常汇聚之地,连汜水子弟也开始集结开封参加科举考试。当时,开封其他省会会馆林立,河南省仅覃怀会馆一座,没有汜水会馆。而商人、学子越来越多,居无定所,缺乏组织,造成很多不便。于是,汜水商人马云衢、曹润泉等发起募捐,计划修建会馆一座。经过筹备,集资在南京巷东侧的茅胡同购买3亩多地,选取吉日动工修建会馆。
汜水会馆经过十余年的营建,建成一座完整的清代四合院建筑,大门高大、影壁砖雕精美,正院瓦房12间,后院瓦房50间,有东西厢房,硬山灰瓦顶,出抱厦。现存的两座房子都是面阔三间,进深二间,硬山灰筒瓦顶。
自建成以后,汜水会馆成了汜水工商士农的大本营和驻汴办事处,来省城办理公事的公务员或者来开封求学读书的学子经常小住会馆。每逢佳节,这里还要举办盛大的宴会,那些漂泊在异乡的汜水人,在茅胡同有了一个温馨的家。寓汴的汜水人深感在异乡生活的艰辛,因而把兴办公共福利事业、救济贫困作为自己的一项义务,如在“大梁门外置坟地5亩,葬分男女,共编150余号”。汜水会馆促进了汜水商人的商业发展,开封南北书店街的书简业几乎全部是由汜水人经营,书店街一时竟有“小汜水”之称。
著名作家李蕤在开封的时候一直居住在汜水会馆。李蕤是汜水人,时任《中国时报》和《前锋报》“联合版”主笔。1947年年底的一个深夜,其在汜水会馆的家遭到国民党特务的搜查。原因是从延安到开封寻找地下党组织的周原(当时叫乔元庆)到李蕤家来访,李蕤当时不在家,其妻子宋映雪刚送走周原,家中便遭警察搜查。宋映雪十分着急,假装上厕所,把写给李蕤的字条委托一位熟人传给李蕤。在字条上,她叮嘱丈夫千万不要回家,更重要的是要迅速派人找到周原,叫他赶快隐蔽。在那次搜查中,李蕤的日记、相册都被拿走,床褥下面压的一本周原从解放区带来的《从冀鲁豫看解放区》也被拿走了。尽管险象环生,周原还是安全离开了开封。
笔者去年收到学者宋致新寄来的一张上世纪50年代初的老照片,照片上是河南省文联青年作家南丁与李蕤3个孩子在汜水会馆的合影,背景中汜水会馆的月亮门清晰可见。今年,在杞县蔡文姬文学奖颁奖仪式上遇见南丁老先生,我顺便问起此事,他说记得。当时汜水会馆的一部分是省文联的宿舍,就在那座院子,居住着中国文学界的重量级人物:苏金伞、徐玉诺、塞风、周原、青勃等人。汜水会馆见证了新中国成立初期河南文学的繁盛,那些文学前辈在会馆留下了生活的足迹,写下了优美的篇章。这里曾经桃花灿烂,后来改成了黄委会的家属院,加盖的房子犬牙交错,再也没有了昔日四合院的华美和灿烂的桃花。
开封现存的会馆之中,山陕甘会馆成了“国保”,而汜水会馆却相形见绌,已经衰败不堪,屋檐的木雕在诉说着昔日的辉煌,小院的石榴树和柿子树依然生机勃发,而斑驳的墙壁不断被岁月风化,就像时间幻化的沙。风流总被雨打风吹去,沧桑过眼、悲欣交集,院中的百年椿树落叶已尽,树枝如蝤,伸展在湛蓝的天空下,仿佛一张油画,笼罩着静静如水样的时光……刘海永 文/图(原标题:汜水会馆:历经沧桑风韵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