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是列子，名御寇，战国时期郑国圃田人。郑国圃田，今何许地也？郑州市郑东新区圃田乡，一个曾经风荷同舞的地方……

    我来的时候，你不在。因为春天来了，你御风走了。那种轻盈飘飞的样子，着实让人羡慕。

    其实，我知道你不在的，但我还是来了。来得很堂皇，心里一点儿准备都没有。

    以你的名字命名的大街热闹拥挤，塞满了喧嚣。摊贩商家各自占据有利位置，随地而置，没有条理。这条充满传统文化韵味的街道，已经被演化成了乡村街市。

    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晚你三百多年的太史公司马迁说的这句话，在每个商人的脸上显现着。尽管只是一些小商、农商，为生活奔波也罢，为发家致富也罢，名利总是免不了的。在熙熙攘攘的人群中，我没有发现你的身影。你注定不会在这拥挤的人群里。你不会经营，你没有经营的资本，或许说你根本没有经营的头脑。你的家中贫穷，常常吃不饱肚子，以致面有饥色。

    你清冷地居于这条街道的尽头，与富裕无关，与喧闹无关。以你的名字命名的街道，并没有给你带来什么福祉，只是让你连通了社会，进入了世界。

    十多年前，路过此地时，我不知道你居住在这里。那时，周围是一垄一垄的庄稼地，地里种的是什么我已经记不得了。我记得清楚的是，这附近有一片一片的荷田。田水清花亮色，太阳投下炙热的光辉，被荷叶一块一块地剪影，投在水中，泛起凉意。荷叶随风飞舞，鱼戏莲叶，满眼青翠，满目清心。左一支，右一支，粉红的、白色的荷花夹杂在青翠碧绿之间，亭

    亭玉立，恍如窈窕淑女，招人怜爱。或许，你正从上空掠过，轻轻地不带走一片云彩。你不会为谁停留。你只为春来，只为秋去。

    如今，我再过这里，不期然间遇见了你，心情不言而喻。用乐府诗常用的结尾叫：幸甚至哉，歌以咏志。咏志就矫情了，抒怀还是可以的。

    只是，却再也寻不见那一大片的荷田了。没有庄稼地与荷田，列子，你御风而行催生万物，就只得跑远路了。这应该是你的伤感，还是我的感伤？

     列子的荷田，是我心中疼痛的记忆。

    一个“御风而行，泠然善也”的人，一个“贵虚尚玄，潜心著述”的人，注定不会是一个富足的人。或许他的精神富足，却怎么也弥补不了他生活的贫瘠。对于这个饿着肚子搞学问的人，有人想资助他。谁？郑国宰相子产。子产派人送粮送物，均被他婉谢或坚辞，让家人都起了怨言。这倒让人想起“君子不饮盗泉之水，廉者不受嗟来之食”这句话。安于贫困，不求名利的列子，栖居当地四十年无人识。四十年，人生有几个四十年？这是一种习惯，还是一种追求；是一种做作，还是一种境界。道隐无名，说他是绝对的隐士，真正的君子不为过。说他是隐士中的真君子，君子中的真隐士也不为过。他尊崇的老子有句话叫“和光同尘”，或许就是这个意思。

    那些熟能背诵人尽皆知的寓言故事让它们留在书本上，或记忆中吧，我一个也不想提及。那些故事让人想不起它的作者，想不起他的作者是怎样的一个人。那些文字总会，或者总想传达一些思想、主义、观点，尽管朴素、唯物、辩证。于文化传承本身来说可能

    会是一件好事，于列子本人的生活形象而言，相去甚远，多多少少会有一些冲突。人们大多还是喜欢风神飘逸、御风而行的列子，喜欢安于困顿寂然自守的列子。

    列子御风走了，院墙上的文字却在无声地诉说着什么。院子里的物件默然而立，形象地传达着我想知道的一些东西。我站在御风台旁，仿佛有一股仙气缥缈而来。凡体沉郁，心却飞扬。

   把一切看成自然，他本身就成了自然的一部分。列子就是这样，大音希声，大象无形。他或许就是一朵红花，一片绿叶，一颗露珠，一团云雾。他是院中一棵默默无声的大树，或是地上一株随风生长的小草。

    自然是一本无字的天书，却让世世代代的人们倾生解读。

    归来时，路过中州大道，在通泰路的街心公园里，见一雕塑，由三个双臂张开、衣袂飘飘的人物形象构成，它们依次叠加，表现由缓至疾，逐渐起飞的姿态。不用说，这个“御风行”的人物就是列子。两千多年前，他的妻子怎么也不会想到，他抚胸抱怨“拒粟挨饿”的夫君列子，如今作为一个秉承文化表现艺术的雕塑，矗立在这个新城区的一角，成为这个区域内醒目的文化人物标志。

    有了他，才有可能去追怀那些遥远的过往，才有可能传承那些脍炙人口的故事，也才有关于立春日乘风游八荒、立秋日反归风穴的传说。

    他是列子，名御寇，战国时期郑国圃田人。郑国圃田，今何许地也？郑州市郑东新区圃田乡，一个曾经风荷同舞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