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宋仁宗年间,中牟县城北关有一位姓王的老汉。他耕读传家,老实本分。不幸中年丧妻,撇下两个年幼的儿子。续娶一位夫人生性贤惠,对待两个前亡儿子如同亲生。一家五口和睦相处,日子过得十分美满。
那天,王老汉上街去为儿子置办文房四宝。行至丁字口地方迎面遇上“净街虎”葛彪。那葛彪原是仁宗皇帝爱妃的弟弟,平日仗着国舅的权势横行乡里,鱼肉百姓,欺男霸女,无恶不作。只要他一在街上露面,百姓唯恐躲避不及。人送外号“净街虎”。当时,他喝得醉熏熏的,骑着一匹高头大马在街上横冲直撞。他嫌王老汉没有及时给他让路。翻身下马,不容分说,抓住王老汉上用拳打,下用脚踢。没有几下,就把王老汉打死在大街上。
王夫人听说凶信,在三个儿子的搀扶下,颤颤巍巍赶到现场。只见丈夫血肉模糊的倒在地上。三个孩子扑到父亲的身上哭喊着爹爹。正在围观的人们议论纷纷的时候,那葛彪骑着马又拐回来了。旁边的人悄悄对三兄弟说,这就是打死你爹爹的凶手葛皇亲。老大,老二一齐站起身来,上前拦住葛彪。问他为啥打死人命,要和他去官府打官司。那葛彪哪会把普通百姓看在眼里。他俩眼一瞪,恶狠狠地说:“谁挡住我的去路,我就打死他。有种你们去县衙告我。老子就不怕打官司!”老大、老二见他蛮不讲理,就上前拉他去县衙辩理。那葛彪挥动马鞭就照两兄弟身上打去。两兄弟眼见父亲被活活打死,本已仇恨满腔。葛彪又要打他们。常言说兔子急了也咬人。哪有不还手的道理。三个人在街上就打了起来。葛彪本来就喝多了酒,立脚不稳。再加上两拳难抵四手。一个闪失,跌倒在地,后脑勺磕在一块石头上,血流不止,竟然绝气了。
地保一见皇亲死了,指挥几个人把王家三兄弟推到了县衙。王夫人也跌跌撞撞跟进了衙门。中牟县令是个昏官,早就被葛皇亲用银子喂熟了。不问原由就动了大刑。威逼兄弟三人招认打死皇亲的罪行,并用重枷打入囚车押往开封府。
开封府尹是有名的铁面无私包青天。他日断阳,夜断阴,断案如神,爱民如子。那天,包公在大堂上翻阅中牟县送去的案卷。看着看着,精神困倦,伏在公案上打了个盹儿。恍惚中漫步到后花园里。只觉春风扑面,心情舒畅。走到一个凉亭旁边,看见挑角下伸开一张蜘蛛网。两只蝴蝶撞在网上,扑打着翅膀挣脱不开。远处飞来一只大蝴蝶,把两蝴蝶救了出来。不一会儿,又见一只漂亮的小蝴蝶撞在网上,奋力挣扎。那只大蝴蝶在边上飞来飞去,就是不过去救那小蝴蝶。包公在一旁忍不住了。他伸手过去,小心地救出蝴蝶把它放飞了。包公醒过来之后,才知道是做了一个梦。他越想越觉得这个梦有点蹊跷。一时也想不出是啥兆头。接着,他继续审阅中牟县送来的那份案卷。发现案情并不复杂,但其中却疑窦丛生。他决定要亲自问个明白。
衙役将兄弟三人带上公堂。包公一看,竟是三个文弱书生。那小的才只有十几岁。后边还跟着个泪流满面的老妇人。包公就问:
“你们兄弟三人为啥在大街上公然打死皇亲,你们还知道王法吗?”
“启禀大老爷,”老大回答说,“是葛彪先打死了小民的父亲。”
“那你们就该拉他到官府理论,如何能私自动手致人死命!”
“我们拉他见官,他对俺一阵毒打。俺忍无可忍,动手招架。是他跌倒在地,磕在石头上栽死的!”
包公接着问:“杀人偿命,自古常理,你们三人谁先动的手,如实招来!”
老大说:“我先动的手,人是我打死的!”
老二说:“不对,是我动手打死的!”
小三儿说:“都不是,是他自己跌倒栽死的!”
那老妇人紧走几步跪在地上说:“包大人,这事跟我三个孩子无关。是葛彪先打死了我的丈夫。我跟他理论,三个孩子为保护我才动手的。出了人命应由老婆子我一人承担。大老爷,您杀了我吧,我给他抵命!”
包公一听,这事怪了。一家人争当凶手,抢着抵罪。总得找出一个真凶才是啊!就拿定主意先诈他一诈。他把惊堂木一拍,大声喝道:
“不要争了,三兄弟动手,致死人命,总得有一个人去抵命。就让老大去吧。来人,把王家老大拉出去斩了!”
衙役一边拉走老大,包公这边吩咐王朝暗地跟踪,听那老妇人说些什么。王朝回报说,老妇人拉住大儿子的枷锁不放,大骂包大人昏官儿。包公立即命令把老大重新押回公堂。并问老妇人:
“你为啥骂我是昏官儿?”
“禀老爷,民妇哪里敢骂包大人!我只是叹息我命苦。大儿子平日对我最孝顺,你杀了他,将来我*谁呀?”
“那就让你的二儿子去抵命!”
“不行,不行,二儿子聪明能干,杀了他,我们全家非饿死不可呀!”
小三儿没让妈妈再说下去。往前膝行几步,对包公说:“包大人,葛彪是我打死的,还是让我去给他抵命吧!”
包公继续试探说:“那也行”,回头又问老妇人,“这回你没话了吧?”
老妇人哭得更凶了。但他没有阻止,反而说:“那就让他去吧!”
这一回包公反倒犯疑惑了。他想,杀老大,母亲不答应;杀老二,母亲不愿意。难道小三儿不是她的亲生儿子?包公就问王母为什么让三儿子偿命。
王母没有办法,只好说了实情:“老大老二是我的前亡儿子。我嫁给他父亲的时候,老二才五岁,是我把他兄弟俩一手拉扯成人的。小三儿才是我的亲生。如今出了人命案,按理按法三弟兄都不该死。可人家葛家是皇亲。如果拿我的前亡儿子去抵命,叫我在街坊邻居面前咋见人?我也没法儿活在世上了。那就只有让我的亲生儿子去抵命啦!”
包公听到这里连连点头。他心里暗想,世上竟有这样心地善良的后娘。再看看面前的三兄弟,一个比一个孝顺。为报父仇争着去死。我这堂堂府尹,怎能平白让他们冤死呢?突然,他想起了那个奇怪的梦境:怎么这么巧?一只大蝴蝶救了两只小蝴蝶,最后那只小蝴蝶触网,它却飞来飞去不去搭救,而又不忍离开。这不正是这母子四人的应验吗?看来这只小蝴蝶要由我来搭救了。想到这里,他拿定了主意,当堂宣布:“将弟兄三人暂押死牢,听后发落!”
第二天,王母哭哭啼啼去给三个儿子送饭了。她从老大、老二到小三儿轮流喂他们吃。吃过饭又问儿子:
“儿啊,你们还有啥话要给娘说的吗?”
大儿子说:“娘,把咱家的五经四书都卖了吧,反正也没用啦。换几升米,你也好过日子呀!”
二儿子说:“娘,把俺的衣裳拾缀拾缀卖掉吧,天气冷了,你也该添件棉衣啦!”
小三儿“哇”地一下哭出声来:“娘,我没啥可说的,求娘再亲我一回吧!”
母子四人抱头痛哭起来。正在这个时候,王朝、马汉过来对王母说:“老妇人别哭啦。包大人传下话来,念你年纪高迈,准许将你的大儿、二儿保释出去,为你养老送终。让你的三儿子给葛彪偿命。明天五更鼓就到西城墙外头收尸去吧!”说罢,替两个儿子开了枷锁,放他们出去。
老大、老二都死活不走了,他们争着要替小弟弟去死。王母心里明白,杀人偿命这是情理,也是国法。小三儿是她身上掉下来的肉,让小三儿去死当然她不情愿。但总得舍弃一个儿子呀。事到如今,也只有这样了。她两眼一闭,牙关一咬,一手拉住一个儿子,头也不回地离开了监牢。
那一夜,娘儿仨抱头直哭了一夜。天不亮就到了城墙根儿。灰蒙蒙中见地上有一具尸体,三个人一起扑上去失声痛哭。边哭嘴里边念叨小三儿死得冤枉。蹲在墙根儿的小三儿听见母亲和两个哥哥喊自己的名字,忽地站起来说:“娘,哥,我在这儿,我没死呀!”
母子三人又惊又喜,扑过去紧紧地抱住小三儿,问这是咋回事儿。小三儿一五一十地给他们说了。原来包大人使了一个计策。处斩了一名杀人惯犯,让小三帮忙把尸体连夜拖出来,放在这城墙脚下。自然小三也跟着放出来了。正说着,包公带领王朝、马汉赶过来了。包大人高兴地对他们母子说:“这个案子到此结案了。葛彪打死王老汉,自己在争斗中跌倒致死,也算一命抵一命了。你们三兄弟孝义两全,品德高尚,从今天起,就到我的衙前公干吧!”王家母子四人跪地叩头,齐呼青天大老爷。